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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纪事:我给二婚的母亲操办婚礼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时来运转

图:来自网络


我爸带着那个女人回来的时候,我正和伙伴儿在村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飞过的一架飞机,激动地跳着脚大喊。

李三狗最先看见我爸的,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小声说:李明泽,你爸回来了,还带回一个娘们儿。

我爸好久都没回来了,这件事村里人都知道,自从我爸去了县里承包工程后,整个人就像踩在了云朵上,有些飘飘然了。

听说县城里的女人各个美的不像话,象画。就跟狐狸精似的,比我妈那个黄脸婆好多了,我爸就是着了狐狸精的道儿,才不回家的。

这些话是我听村里人说的,每次听到这些,我都把拳头攥得咯吱咯吱直响。心想,如果哪天让我碰见我爸跟哪个女人在一起,我非宰了他们不可。

没想到,这一天还真来了。

那天,顺着李三狗悄悄手指的方向,我看见我爸正挽着一个女人的胳膊,俩人脑袋挨着脑袋,小声的说着什么,女人被我爸逗得捂着嘴咯咯直笑,一脸的娇媚。

我气呼呼的走过去,挡在我爸面前,双眼喷火的盯着那个一脸狐媚相的女人,咬着后槽牙问我爸:“她是谁?”

我爸看出是我,愣怔了一下,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他紧张的推了推眼镜,“回家再说!” 

伙伴儿呼啦一声跟在我爸身后。我也气鼓鼓的跟着往家走。

我妈正蹲在灶堂间烧火,红彤彤的火苗映照在她黑黢黢的脸上,见我爸跟那个女人进来,我妈慌乱的站起身,用脏兮兮的手背抹了一把脸。

“她……她是……谁?” 母亲哀怨的看着我爸,嘴唇哆嗦着,勉强挤出这么几个字。

“她叫江黎,我的女朋友,我是回来拿衣服的,顺便告诉你一声,离婚协议我已经寄到大队了,明天应该会到,你签下字就OK,那上面的财产分配我写的清清楚楚。”

我爸搂着那个女人,毫无愧疚之意。说完,看都不看我妈一眼,转身进屋收拾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在我们的愣怔下,扬长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操起门后的一根烧火棍,嗷一嗓子追了出去,我要打死我爸,他不配当爸!

就在烧火棍快要落到我爸后背上时,身后传来我妈歇斯底里的声音:“明泽,你给妈留点脸,让他们走!”

我的手一抖,棍子还是打在了我爸的肩膀上,他吃痛,回头狠狠瞪着我,却什么都没说,拉着女人落荒而逃。

“妈,为啥不让我打死他?给你出出气?” 我梗着脖子,瓮声瓮气的朝我妈喊。

我妈踉跄着走过来,伸手把我搂在怀里,哽咽着说:“明泽,怎么说他都是你爸,他怎么不好也轮不到你打死他。这是我和你爸之间的事,跟你无关。以后,咱娘俩好好过,过出样来给他们看看!”

我妈说这话时语气坚定,目光如炬,我看到了一股自强不息的火苗在我妈眼里升腾而起。

我妈和我爸到底离婚了,我爸还算有良心,家里的三间房子归了我妈,还有我,也一并被他拱手留给了我妈。

这些年,他们没什么财产,家里唯一一点钱被我爸投到了工程上。

我跟我妈单独过起了日子,为了把我养大成人,她吃了很多苦,本来就黝黑的皮肤更加黝黑了,容颜也一天天衰老下去。

我家那边蔬菜大棚多,几乎每家都用小工,做一天工要几十元,我妈在好几家都报名了,每天忙完了这家忙那家,把自己忙得团团转,像个陀螺似的。

不止如此,我妈又应聘了我们学校打更的工作,说是打更,就是晚上去学校上个宿,那时学校也种了好几个蔬菜大棚,以供学校的食堂吃,怕半夜有人偷菜,就雇打更的。

这个活本来是男人干的,是我妈软磨硬泡找校领导磨来的。我妈一米七五的身高,身体壮实,肤色黝黑。

说实话,我妈往那一站,如果不看她那一头如水的黑发,说她是男人都有人信。

自从我爸不要她以后,她确实活成了男人。

我妈粗着嗓音对校长说:“这个工作你就交给我干,我肯定给你干得好好的,谁要在我值班时偷菜,我他妈的把腿给他打折了,牙给掰下去!”

校长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妈,说:好,那我就留下你,你好好干!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我妈都带着我来学校的宿舍住,反正跟妈在一起,走哪都是家。

我妈尽职尽责的打更,每天晚上都要巡视好多趟。以前,学校的大棚老有人偷菜,自从我妈来了以后,这种现象还真就没有了,大概都被我妈吓着了。

我妈人送外号“母夜叉,”以前在生产队干活时,我妈跟男人摔跤,一个让三个,她力大如牛,一般男人近不了跟前,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我爸很看不上我妈,总说她没女人味儿。

那时,学校考虑到我妈咋说也是个女人,又雇了个男的打更,跟我妈一替半宿值班。

男打更员叫李长河,离我们村不远,老婆前几年因病去世,他一直没找。

自从他来了后,冷清的学校有了一丝人气,我莫名其妙踏实了很多,看得出来,我妈也放心不少,她嘴上不说,其实每到晚上她也紧张。

李长河人不错,他知道我妈带我过日子很难,白天还要做小工,有时该我妈班儿时他故意不叫她,就为了让我妈多睡一会儿。

日复一日,我妈看向李长河时眼神也温柔了许多,向来不爱打扮的她每天刻意捯饬一番,穿的衣服也不偏于黑色了,色彩鲜艳了很多。

那时,我已经是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对男女之情懵懂了,我看得出,李长河对我妈也有好感。

一个是没老婆的光棍儿,一个是没丈夫的独身女人,两个人很快擦出了爱的火花。

都是成年人,不需要那些三媒六聘,也不需要那些弯弯绕绕,我偷着找到我们校长,请他做媒,让我妈和李长河走到一起。

我妈和李长河结婚那天,几年不露面的我爸回来了。不过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没有那个狐狸精。

原来,我爸的工地出事了,由于质量问题,发生了楼体倒塌,砸死了两个工人,我爸把所有的钱都用来赔偿了死者家属,这才堵住了悠悠众口,没被送进笆篱子。

不过,我爸一夜之间成了穷光蛋,工程被转包了别人,那个狐狸精也另觅高枝,跟别的老板跑了。

你输,我陪你东山再起,你赢,我陪你君临天下。

这句话,向来是指那些耳听爱情的人说的,现实社会没有人会做到这点。

尤其像我后妈那样的风尘女人,她的人生信条就是流连一张又一张男人的床,用身体换取金钱,谁也别吃亏。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们才知道我爸和那个叫连香的野女人的故事。

前几年,我爸包建筑活,他承包的第一个活就是给镇上一所学校盖宿舍楼。

几乎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我爸和几个工人吃住在工地,连香就是负责给我爸他们做饭的小工,她不光长的好看,还会做一手好饭菜。

得知我爸是包活的老板,她就刻意接近我爸,每天打饭时故意给我爸多盛菜,偶尔做顿肉,连香更是把肉都盛到我爸碗里。

连香的家在镇上,但她却不回家住,借口做饭的活起早贪晚,她也留宿在工地,跟我爸的宿舍只一墙之隔。

连香是个没结婚的大姑娘,身材很好,每晚都穿着性感的睡衣,嗲嗲的去找我爸聊天,没有一点羞耻之意。

时间一长,连香的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我爸不是柳下惠,他做不到面对美女赤裸裸的挑逗无动于衷,本来跟我妈的感情名存实亡了,如今面对连香这么个尤物,他很难有底线。

有一晚停电,工地食堂做不了饭,几个小工去县里大排档吃烧烤,我爸说不饿就没去,连香借口减肥也没去。

后来他们就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

从那次之后,我爸走哪连香跟到哪,俨然一对夫妻。我爸和我妈离婚后,和连香组成了一家,不过俩人没有办结婚手续。

连香年轻,思想前卫,她说婚姻就是形式,是一纸证书的约束,她不想跟我爸的感情被任何实物束缚,其实她是想有一天能够无牵无挂的走,毕竟我爸比她大十几岁。

这样的感情就是架在半空中的一架梯子,没有一点安全系数,说倒就倒。所以,我爸破产之后,连香第一时间逃之夭夭,不念一点旧情。

我爸坐在我们面前,蔫头耷脑的讲述着他和连香的过往,痛述连香的绝情。

这要在以往,我妈肯定会吐他一脸口水,还会幸灾乐祸,现在的我妈一改往日的性子,她温柔沉静了很多,面对我爸的唠叨,我妈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现在找到真爱了,跟长河感情很好,我们会把儿子培养成人,请你给自己留点脸,爱上哪上哪吧!”

当初离开我妈时我爸有多绝情,现在我妈就有多无情。

那天,我妈把一块红方巾搭在了头上,牵着李长河的手,笑意盈盈的接受来宾的祝福,她终于活成了自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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