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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麦正黄

 愚伯的自留地 2020-07-15

文:邵杰

图:来自网络

麦子黄了,麦子快要熟了。

刘开旺又一次半夜蹑手蹑脚下了床,抱着衣服,提着鞋子,高抬腿、轻落步,又轻轻地关了卧室的门,唯恐惊动熟睡的妻儿。

刘开旺来到院里,皎洁的月光照在他那黝黑的面庞上,此时倒显得有些苍白。

刘开旺摸索着穿好那件本是蓝色,现在有些泛青的中山装,蹬上那双已洗的发白的高邦黄球鞋,屋檐下摘下下午就磨得锃亮的镰刀,又去厨屋里提起早已准备好的一罐凉开水,按了按头上的草帽,轻轻地拉开院门的门栓,出了门又轻轻地掩了院门,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这几天东南风起,麦子可以说是一天一个样,眼看着就能开镰收割了。刘开旺这几天显得格外兴奋,连续几天失眠了,是啊‘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能填饱肚皮吗?’看着这一垅垅属于自家的严严实实,颗粒饱满的麦田,丰收在望,今年终于能够吃上白面馍馍了,着实让他兴奋而不能寐。

八年前,十六岁的刘开旺正在读高中,官居乡里一把手的父亲,被一群带着红袖箍的人带走了,不久就被判了无期徒刑,对于他们一家来说,可谓是塌了天啦啊。

好在母亲还算坚强,她不相信自己的男人会是什么所谓的“反革命”。照样该出工出工,只是被免去队里妇女主任的职务。

刘开旺看着爷爷奶奶岁数已高,身体状况又不好,妹妹和大弟弟读初中和小学,年幼的二弟还没到入学的年龄。

身为家中的长子,理应担起家里的重担,无论母亲怎样苦口婆心的劝说,刘开旺毅然决然的收拾起书包,离开了学校,气得母亲拿起笤帚重重地打在他的后背上,刘开旺不愿再读书了。

一向成绩都优异的刘开旺他真的不想读书了吗?只有他家里的人知道。刘开旺离开学校,和社员一样下地干活,抓工分,好在乡亲们都很照顾他。

那一夜,月色本来是皎洁的,只是空气中有些尘土的气息,皎洁的月光略微有些泛黄,生产队里那稀疏的麦子也是由青正泛着黄色。

刘开旺已辍学回家三天了,刚刚十六岁,干了一天农活的他,骨头像散了架似的,脑袋也显得有些肿胀。爷爷把抽了一半的烟袋递给他,刘开旺茫然的接过来。

“孩子,你现在可以说不是孩子了,参加队里了劳动了,抓工分了,可以说是大人了,抽口烟,尝尝啥滋味?……。”爷爷对茫然的刘开旺说道。

刘开旺木然的看了看慈祥的爷爷,“抽吧,抽了就知道是啥味道的了。”爷爷再次催促他。

刘开旺把烟袋嘴放嘴里,学着爷爷平时抽烟的样子,轻轻的抽了一小口,赶紧把那刚刚入口的烟吐了出来。

“不是这样抽的,要把抽的烟咽到肚子里,然后再从鼻孔里出来。”爷爷拿过烟袋抽了一口,给他做了个示范,又把烟袋递给刘开旺。

刘开旺学着爷爷的样子,猛吸了一口,咽进肚里,呛得他是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又猛咳了一阵。爷爷拍着他的背,温和地说:“孩子啊!知道啥滋味了不?是苦,还是辣啊?”

“孩子啊,你今年十六岁了,这要是在解放前啊,就是大人了。爷爷十六岁那年就和你奶奶结婚了,肩上就扛起了养家糊口的担子。所以说啊,现在咱家落了难,你不听你娘的话,放弃学业,回家来抓工分为了咱这个家分忧,不愿吃闲饭啦,爷爷不能说你做得不对,爷爷小时候上过两年私塾,年轻的时候啊还习过武术,爷爷是学没上好,武没习成,因为爷爷没能吃得苦中苦。烟对没抽过的人来说是苦的,抽多了,时间长了也就不觉得苦了。”爷爷意味深长不急不慢的说着。

爷爷又深深地吸了口烟接着说:“孩子啊!虽说咱家你爹被关了,可是家里不是还有爷爷奶奶,你娘都那么坚强,你现在是大人了,一定也要坚强啊!

不管怎样,我的意见:你要把学业结束了,记住爷爷一句话:任何时候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吃得开!至于以后怎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唐僧取经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方取得真经,修成正果,孩子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没有过不去的坎,我相信你爹会回来了。”

那一夜,刘开旺失眠,天亮时他背起书包走进了课堂。高中期满,因他父亲的问题没能走进大学的校门。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第二年春天,刘开旺的父亲官复原职。农村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种田积极性空前高涨,再不要为吃粮发愁了。

皎洁的月光下,刘开旺坐在属于他家的麦田地里,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被露水打湿的麦芒,深深的吸了口气,麦浪的气息陶醉了他的心扉,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刚掀开锅盖,满满一锅热气腾腾的白面馍馍。

在刘开旺的心里,他自己还有一个“小九九”:恢复高考两年了,他准备收完麦子后……,他想胸前别着校徽去大学的院墙里看看,看看大学到底是什么的样子。高中毕业后结婚生子,为了他们这个大家没日没夜的劳作,可他却没有完全放下他手里心里的课本。

麦子黄了,东方红了,麦田里刘开旺脸上露出笑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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