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乡土情缘】展啸：爷爷的烟袋

新用户89134deQ 2023-02-16 发布于湖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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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的烟袋
文/展啸

爷爷有两个烟袋，一个是用来抽烟的，另一个是他疼爱的孙子。六十年代末的一天，七个月的我便匆匆降临人间，不哭、不闹、不睁眼，孱弱的似根面条，“七活八不活”，接生婆把洗净包裹好的我给家人传看，爷爷拿他的烟袋一比，长短一样，取名烟袋。

    因有了鱼虾的滋补，我不但活出了人样，还上窜下跳，反正连狗都嫌。沟里洗澡、河里凫水、捉鱼抓虾、打枣偷瓜、捕虮蟟掏鸟窝、挖田鼠追野兔、堆雪人打雪仗、东村摸过鸡，西村打过狗、南村约过架、北村比过武。奶奶说：“就差上天薅雁毛，下海抽龙筋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的屁股上不知被俺大问候了多少巴掌，耳朵也被俺妈揪成了扇风耳。
    六岁那年，趁爷爷不注意拿他的烟袋当枪使，和小伙伴们躲猫猫，不慎掉进村西头井里，井深，盖着了呼救声，家里乱了套。爷爷发动亲戚邻居沟里、河边、东西南北村发疯地血吼：“烟袋、烟装”… …折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第二天有人打水才发现了我。烟袋杆斜插进井壁，我扒在烟袋杆上睡得正香，被一阵噪杂声、哭声惊醒。迷迷糊糊被打捞上来，爷爷拿过烟袋在我的屁股上轻轻地打了一下，我没有觉得疼，但有点凉，那一年我似乎懂事了，也就背着母亲缝制的书包上学了。
    断断续续我知道了爷爷的烟袋是有故事的。解放前，我们展寨这一代因地处三县交界，土匪横行，掠财抢粮，欺男霸女，无害不做。正值壮年的爷爷凭着一身功夫，和三爷组织全寨青壮年深挖加宽护寨沟池，修建寨门。农闲时传教拳脚短打、刀枪棍棒、飞镖投石等功夫。一日深夜，一股土匪刚到寨外，铜锣骤响，爷爷翻身从床上跃起，带领村民操枪拿棒冲出寨门与土匪激战在一起。须臾，土匪被打得丢盔卸甲，狠狈逃窜。不几日，匪首余秃子带着一众匪徒叫嚣着来到了寨门前，余秃子举着盒子炮点名让我爷爷出来受死。

   爷爷拿着烟袋边走边抽 “俺就是展方清”！爷爷吧嗒一口烟嘴说道。
    “前几天你们打伤我众多兄弟，今天得给个说法？”余秃子吼道：“拿一千大洋赔偿，再给俺兄弟们磕头道歉，这事算妥了，否则，血洗展寨！”
    “那得看看恁有没有能耐，咱俩比划一下，你用枪打俺，俺用烟袋打你，谁受伤了谁就掏一千大洋，死了就拉球倒，不赔钱不拉仇恨，你们要远离俺展寨，中不中？”爷爷又吧嗒一口烟。
    “中！既然恁想见阎王，别怨俺余光头的枪子不长眼”！匪首心说，难到你的烟枪还快过枪子？
    二人二十步相对，摆开架势，各喊三，二，一！但听嘭、噹、噗噗、哎呦～双方人员提到嗓子眼的心似乎都跳出了胸膛，只见二人都歪倒在地上，三爷飞身把爷爷扶起，急问道：受伤了吗？不是咱命大，是那余秃子枪法不中，毫发无损！哈哈哈！爷爷朗声大笑。再看余秃子嗷嗷惨叫，右手掌心被折断的烟袋竹杆串透，满手滴血，盒子炮、鸭舌帽飞出一米多远，秃头被太阳光照着，泛着紫茄子似的亮色。你，你赢了，走！匪首看了一眼爷爷，丢下一包大洋，咬牙切齿，被众匪徒架着慢慢往后徹退。爷爷和村民没有再追赶，从此展寨一带再无匪患。
    此后，爷爷名声大噪，大伙知道爷爷烟袋已损坏，商量着各家拿出一些铜器到岳城街上找铜器匠给爷爷打造了一杆纯铜烟袋，即可吸烟又可防身，杆上刻印七个大字：护寨英雄展方清！
    至今俺家乡还流传着一句话：岳城街上瞪噔眼，不是姓余就姓展！关于爷爷的传闻有很多，比如说，爷爷自创一套烟袋打狗36式；还有人说不是打狗式，是烟袋点穴法；也有人说这些秘籍传给了我小叔，这些我半信半疑。但有个传说是三爷亲自给我讲的。1947年8月23日，刘邓大军在千里跃进大别山途中,最关键、最激烈的一次战斗就是在俺家门口的汝河。
    当时，后有追兵、前有围堵、情况十分危急。当年的汝河河宽水急，部队紧急征用船只。爷爷得知后把一艘渡河用的大船和五艘打鱼用的小船献给部队，但人多船少，杯水车薪。他又和三爷一起组织村民用檩木快速制作了十几个木棑划子，又帮助部队在敌人赶来之前渡过汝河，向围堵的国军发起猛攻，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出了包围圈；还说爷爷四渡汝河在晾马台把藏在烟杆的情报送给了部队，受到刘、邓二位首长表扬。解放后，俺展寨门额上便悬挂了一块古色古香的牌匾：红色故里仁和寨。
    爷爷在我坠井的第二年因病撒手人寰，他的那根烟袋永远陪伴着他。另一个烟袋不管身在何处总是思念着他。我的梦里时常听到爷爷呼唤我的乳名：烟袋，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