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桃之夭夭 图:来自网络 上世纪七十年代,家里有一台钻石牌缝纫机。那台缝纫机陪伴了母亲几十个春秋,为家里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那个缺衣少穿的年代,吃饱饭都是奢侈,更别提买衣服了。记忆中,父母好像一年到头也添不了一件衣服,只有我们小孩子,每逢过年时,母亲就会去集市上扯几尺布,回来给我们赶制新衣服。 母亲心灵手巧,做服装无师自通,自己学会了裁剪、码边儿,做衣服的活。 从我记事起,家里的那台缝纫机几乎没休息过。我家孩子多,而且都是女孩,母亲和父亲一向秉承着富养女儿穷养儿的理念,家里有一点闲钱宁可他们不吃不喝,也会买布给我们姐妹三个做衣服。 厚到冬天的棉服,薄到夏季的裙子,母亲总是在缝纫机旁,一坐就是一天。 记得那时每天放学,我刚到大门口就听到缝纫机的“咯噔咯噔”的声音,知道母亲又给我们做衣服了。 于是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冲进屋,抢过母亲刚做一半的衣服或者裤子就往身上套,嘴里不停的问什么时候能做完。母亲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们。 记忆中,多少个深夜,我在缝纫机的“哒哒”声音里醒来,睁开眼,是母亲坐在缝纫机旁的身影,她还在蹬机器,为村里人做衣服。 是的,母亲的缝纫机不只是为家里人效力,村里也经常有人找母亲做衣服。 我们村里有好几个孤寡老人,他们身上穿的,始终都是那一身衣服,穿了洗,洗了穿,后来干脆就不洗了。 因为穿的年头久了,布料都糟了,刚一浸水里还没等揉搓呢,布料就坏掉了。 母亲可怜他们,经常找出家里的剩余布料,有时还会新买上几尺布为老人们做衣服,有时是一件中山装,有时是条裤子。 母亲的缝纫活是全村人公认的,小时候,我每次穿着母亲做的裙子上学,都会遭到女老师或者女同学的“围攻”。 她们都问我裙子在哪买的,每当这时,我就喜滋滋告诉她们:“是我妈做的!” 看着老师和同学张大嘴巴,一脸的吃惊表情,我心里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记得我上小学六年级时的最后一个暑假,我穿着一套母亲做的鹅黄色连衣裙,被我们班的班主任老师看见了。 当她得知那裙子是我母亲做的时候,特意买了两米布,来我家求母亲给她女儿做套裙子。母亲说做裙子用不了两米的布料,老师就说,剩下的给燕子再做一套吧!就当我给你的工钱了。 母亲自然是不会收这份工钱,她用这两米布,给我老师的女儿做了两条连衣裙外加一件小背心。裙子一条是收腰的,腰上缝制了一个母亲做的蝴蝶结。一条是宽松版型的,穿上像个公主,漂亮极了。 老师拿到裙子后,连连感叹母亲做的太好了,跟买的没有区别。 九十年代,电视剧《渴望》热播,其中张凯丽的扮演者刘慧芳穿了件上衣,被称为“慧芳”服,让我们村的很多妇女津津乐道了很久,她们做梦都想有一件这样的衣服穿。 母亲也很喜欢,记得当时她找来一张大大的牛皮纸,用粉笔在牛皮纸上凭借记忆画出了“慧芳”服的样式。 几个昼夜以后,母亲穿上了跟《渴望》里的刘慧芳一模一样的衣服。这件衣服让全村哗然,羡慕之余,大家纷纷买布求母亲帮忙给做。 那段时间,母亲和那台缝纫机超乎寻常的忙。 时光如小河里的水,缓缓流淌,一去不复返。母亲因为年轻时常年蹬缝纫机,腿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已经不能做衣服了。 再说,随着人们生活条件的变好,那种手工的衣服自然而然被买的服装代替。无论是样式,还是质地,大型服务装厂的服装确实比缝纫机做出来的要好很多。 新的东西出现,肯定有旧的东西退出历史舞台,我想这就是发展和更新吧! 母亲最后一次用缝纫机做衣服,是在她去世的头一年,那时她已经病入膏肓。 她给自己做了一套寿服。母亲信耶稣,寿服是按照教会要求做的,白色纯布长袍,没有什么样式,特普普通通的一件寿衣,母亲却做了好几天,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不能蹬机器了。 我不知道母亲当时做这套衣服时是什么心情,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还能淡然的为自己做寿衣,该是何等的悲伤?我不敢想象。 前些日子,请老公的二哥去一家饭店吃饭,一进门就看见饭店的每张桌上,都摆着一台小小的钻石牌缝纫机,有种年代的沧桑感。 于是,关于母亲,关于家里那台缝纫机的记忆瞬间复活。 回忆感受着岁月过往的温存,掀起涟漪的浪花滚滚。总有那么一些人和物件,会一直存留在你的脑海里,永不消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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