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天人合一的教堂音响

知乐古典音乐 2020-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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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克纳（Anton Bruckner，1824-1896）

马勒与布鲁克纳都是以交响乐的成就矗立音乐史，但历来很少有指挥家同时灌录完两人的交响作品全集（海汀克是个例外）。倒也不难理解，马勒的作品感情满到外溢，有时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布鲁克纳的作曲动力则来自虔诚的宗教情怀，两人的美学感觉不兼容，认同一方很难再认同另一方。指挥马勒令人虚脱，指挥布鲁克纳却好像呼吸高山顶的新鲜空气。世纪更迭的爱乐者聆听马勒，对其漂泊彷徨的心灵或许能找到共鸣，心有戚戚；但若想获得真正的救赎与解脱，布鲁克纳的洗礼显然更有效……

速写人生

布鲁克纳，1824年9月4日出生于奥匈帝国林兹附近的Ansfelden，父亲是教师（兼司管风琴演奏）。他四岁开始学习小提琴，十岁能够替父亲担任管风琴的演奏任务。十三岁那年，父亲不幸去世，母亲并没有让身为长子的他担起生活重担，反而将他送到St.Florian修道院当合唱团员，继续学习音乐。布鲁克纳在那里同时研修管风琴，后来兼任小提琴手。三年后，他离开修道院，并在林兹接受师范教育，在那里初次听到韦伯的序曲与贝多芬的交响曲，从此视野变得开阔。十七岁之后，受聘助理学校老师，薪俸微薄到还得下田劳作。

1845年，母校St.Florian修道院邀请布鲁克纳回来当助理老师，他一侍就是十年，却也坚定了自己做职业音乐家的信心。布鲁克纳天性好学——已经三十一岁，却依旧争取踏入维也纳音乐学院教授塞克特（Sechter）的门庭，利用通信学习和声对位法。塞克特劝布鲁克纳离开修道院，刚好林兹Olomouc 教堂管风琴师空缺，他得以补位，在任十三年，漂亮的即兴演奏让他远近闻名。

三十七岁时，布鲁克纳通过了音乐院教师鉴定考试，评判委员会认为他的学识足矣返过来考他们。尽管如此，布鲁克纳又继续追随林兹市立剧院首席大提琴齐兹勒（Otto Kitzler），学习以实践为本的音乐知识。齐兹勒是布鲁克纳毕生作曲事业的关键人物，他让布鲁克纳从宗教音乐转向交响曲，并首度介绍他接触瓦格纳作品，对其产生醍醐灌顶的启蒙效果。1865年，布鲁克纳到慕尼黑参加《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首演，结识瓦格纳本人。从此，他对瓦格纳顶礼膜拜，以弟子自居。

1867年，布鲁克纳因用力过度和失恋打击，精神崩溃住进疗养院四个月。他的爱情一直不圆满，到晚年依旧常常向年轻少年求婚，每次都因年纪差别太大而遭拒绝。

1868年，四十四岁的布鲁克纳接替辞世的塞克特成为维也纳音乐院的教师，也得到政府基金资助进行交响曲创作。身为音乐院教授，布鲁克纳数度代表奥匈赴英、法两国参加庆祝新管风琴启用的演奏比赛。这段时间开始有乐团愿意演出他的交响曲，但维也纳爱乐却总是嫌他太狂、太大胆，或太无聊拒绝演奏他的作品。此外，由于布鲁克纳太过推崇瓦格纳，引来勃拉姆斯等乐坛大佬们的反感，或多或少对他的作品上演构成威胁。为了增加自己作品的上演几率，布鲁克纳允许指挥任意删改乐谱，这也造成了后代学者在考证上的困难，若干交响曲至今都存在不同的版本——究竟哪个比较“正宗”，全看指挥者个人裁决。

1877年，布鲁克纳应聘维也纳大学教授和声与对位，薪水颇高，收入稳定。1882年参加《帕西法尔》首演时，最后一次见到瓦格纳，瓦格纳夸奖他，称“只有布鲁克纳能媲美贝多芬”。1885年后，听众口味变了风向，布鲁克纳的交响曲在维也纳、德国、荷兰、英国、美国等地大受欢迎，原先刻意打击他的人也不得不见风使舵。他在人生最后十很幸运地享受到迟来的荣耀，甚至还获得企业青睐，给予固定津贴资助。

1896年10月11日，布鲁克纳辞世，享年七十二岁——辞世当天早晨他仍在写自己的《第九交响曲》。友人依照其遗愿，将他的遗体涂上防腐剂，安葬在母校St.Florian修道院管风琴下方的地穴里。

作品特色

布鲁克纳是典型植根于土地的奥匈农民性格，忠于国家和天主教会。他无论穿着还是举止都好像个老式的乡下人，但写出来的交响乐却规模雄伟，创新了华丽的教堂音响。他的宗教声乐作品全然传达其根深蒂固的宗教信仰，交响曲则更深刻地探索着产生这种信仰的原始本质——基础人性面对宇宙之谜、大自然威力以及神秘之美所燃起的惊叹、恐惧与欢愉。他虽然崇拜瓦格纳，其实所效仿的是瓦格纳那种打破传统的创新精神和乐剧里的新交响方向，至于布鲁克纳个人的感情世界自然与瓦格纳南辕北辙。

他的交响曲一共十首，有编号的有九首；另一首作曲家自己将其排除在编号之外，目前统称为《第零号交响曲》。十首交响曲中，《第四》、《第七》最长上演。《第四交响曲》被赋予标题“浪漫的”，第一乐章的确可以立即听出“中世纪城堡、黎明、高塔上听到早晨的呼唤、城门打开、武士骑马，魔幻森林围绕，精灵喃喃细语，小鸟歌唱——浪漫图画自然展开”（布鲁克纳写给友人的信）。《第七交响曲》则由预见瓦格纳即将去世而掀起写作灵感。第二乐章庄严高贵，后来成为瓦格纳的葬礼音乐。

《第五》、《第八》、《第九》也是传世名篇。《第五交响曲》具有史诗格局，布鲁克纳仿佛用恢弘的孤独荣耀和世俗凡间绝交。《第八交响曲》的慢板乐章是交响曲目的最长者，精神与情感沉淀的十分深刻，全曲空间开阔直逼粗犷庄严的阿尔卑斯山，终曲乐章可谓天人合一的美学极致。指挥大师们（塞尔、卡拉扬等）到最晚年都在有意无意之间挥洒出羽化登仙的动人场面。《第九交响曲》只完成了三个乐章，但第三乐章将《第七》、《第八》、《第九》号交响曲的主题做了柔化变形；不少学者认为其实《第九交响曲》已经完成；此曲结构可与哥特式建筑相比拟，布鲁克纳将此曲献给万能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