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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慧：蛋糕 蛋糕 父母亲给予我们的爱是不求回报的，但是，我有责任和义务即时报答。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题记 一 他径直来到琳琅满目的蛋糕柜台前。 看见那小巧的金黄的盏形的蛋糕，十五年前的一幕，让他泪眼朦胧。 那年，他八岁，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术后缝合的刀口的疼痛，折磨得他什么都不想吃，妈妈像捧了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把两块蛋糕捧到病床边，金灿灿油光光的蛋糕啊，那是他做梦都想吃到的美食！有生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吃过，只是在别的小朋友跟他炫耀的时候，他才知道这种食品的名字，从小朋友咂嘴舔舌的表情里，他能悟出它该有多么甜香！ 他多么想把它们捧到鼻子下，好好闻一闻，让那馨香从鼻孔长驱直入，永远驻留在自己的心脾里。他又多么想立刻把它们分成不能再分的小块，慢慢地放它们入口，让自己的味蕾尽可能长时间地享受向往以久的香甜！或者，吃一块，留一块，病好了，出院时得意洋洋地在小伙伴儿们面前显摆一圈，也酣畅淋漓地体味一下，那种不可一世的滋味为何物…… 可是，他不能！他的眼前一直浮现着他的父母亲长期以来一直烀着土豆蘸酱充饥的情景。这样的美味，他要让给母亲吃。 推来让去，蛋糕终于在失手中落地，滚出很远，滚到床底下墙根处，才停下来。 掉在地上的东西，一般都不能吃了，何况是医院的地面？那细菌不知比其它场所要多多少倍！ 可是，母亲费力地爬到床底下，捡回那两块蛋糕，用裂着小口、裂口处黑黢黢双手，捧着那块蛋糕自己吃了起来。 他无力地扬了扬手，想把蛋糕抢过来，把那带了无数病菌的蛋糕吃进自己的肚子里，无奈的是，他的运作幅度不能再大了，他正打着点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把容易致病的蛋糕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二 十五年眨眼间过去了。 这是他上大学后的第一个春节，回家过年，他最想买的礼物，就是蛋糕。 他要把那年让母亲吃掉在地上的蛋糕的遗憾弥补回来，他要让母亲真真正正地体味到那蛋糕的香甜。 他精挑细选了几款，连同给父亲买的一件羊绒棉裤，给母亲买的一身大红的保暖内衣(他清楚地记得，父母亲已经整整二十年没买过新衣服了)，装进行囊。这是他用勤工俭学挣的钱为父母买的最称心的礼物，他要将它们尽快捧给亲爱的爸爸妈妈，这一刻，他等了十五年…… 三 他是不幸的。 他出生在北方偏远的农村，父亲是肺心病患者，没日没夜的咳喘令他终年不能下床劳动，支撑起这个家的，是母亲柔弱的双肩。全家一年的收入，只有母亲种菜卖掉后所得二三千元钱。 他经常眼巴巴地盯着别的小朋友示威一样地举着鲜艳的棒棒糖从他面前雄赳赳地走过，眼角不屑的目光斜斜地扫过他的脸，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令他永生难忘。 从小，他穿的衣服都是别人家的小朋友穿过的，他过年的时候，从来不敢和父亲母亲提起过要新衣裳。 他又是幸运的。 即使生活再拮据，田里再需要帮手，母亲也要把他送到学校读书识字，每每放学回家，他朗朗的读书声从支离破碎的窗扇间钻出窗外，消逝在夜空，欣慰和满足便会遮住父母的愁容。他从父母的表情中读懂了期望。于是，他更加发愤读书，他把自己捧回的一张张奖状，当做调剂生活的作料，成为奉献给双亲最好的精神食粮。 被希望添满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他升入高二学年的时候，父母背地里的一席谈话，让他得知家里为了供他上学已经欠了2万多元的外债，他便执意退学。他不能自私到眼睁睁看着父母为外债压得透不过气来，而自己却跟局外人一般无动于衷。自己已经长成了男子汉，理应为父母挑起生活的重担。 不顾父母的极力反对，他毅然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当装卸工、擦皮鞋、送外卖、拾荒……，三年，他换了将近十种工作，他把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一分一分地攒起来，为家庭还债，债务还完的时候，他在给一个中学当保安，当他被人们发现每当他不值班的时候，他就会躲在课堂外面偷听里面的老师的讲课——原来这三年来，他从没有停止过自学高中的课程，他要坚持追梦的历程。 他对梦想的痴迷感动了所有人，校方免了去他的一切费用，吸收他走进高三的课堂。 今年高考，他以一个保安的身份，以高出当地重点分数线一百多分的成绩，考入了天津大学。 春节临近，他结束了家教的工作，带上自己满满的孝心，回家了。 四 这个冬天，雪出奇的大，天出奇的冷。 被白雪覆盖的北方，一个不出名的小村庄里，坐落着这个学子小小的家，草房，木窗，单薄而简陋。 离家门还有老远，他就扯开嗓子喊“妈——，妈——”！粗犷的男中音里，抑制不住思念、抑制不住兴奋，抑制不住欢欣，抑制不住依恋，这是人间最感人的呼唤！ 母亲闻声推开了门，从心底升出的喜悦遮盖了沧桑。 他的返家，令冷飕飕的家里有了生气，节日的气氛便被渲染着，屋子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蛋糕是他亲手喂到父亲母亲嘴里的，那一瞬，父亲笑了，母亲哭了。 但是，母亲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都注满了笑意，和幸福。 他用他结实的臂膀紧紧地拥住了年迈的父亲母亲。他终于长成了，成为父母亲遮风挡雨的墙。 （该文系作者原创首发文化范儿，希望选稿的报刊予以重点关注) 作者简介： 尹慧，女，生于哈尔滨市呼兰区，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历任《哈尔滨日报》专版时事评论员、哈尔滨日报集团报《家报》女性情感专栏作家。自由撰稿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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