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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李 燕:我的乡村

 妙趣横生 2020-07-16

  燕:我的乡村

 
                                 

 我的乡村

曾经有个村子叫智武营,在河北保定北,传说村子的老祖宗叫智武,一位文武双全的大将军,在此安营扎寨,智武的营,人称智武营。

智武营是我的故乡,我的故乡在童年。

那时,村里家家纺线、织布,穿自己家做的鞋,染布生意人过来,摇波浪鼓,大姑娘小媳妇的就会出来,卖香油的,要“梆!梆!梆!”地敲梆梆,换泥娃娃的货郎推着小车,一声”换泥娃娃”地吆喝,小孩们都会跑出来看。

村里人的名字很朴实,小脚女人没名字的多,穿着带大襟的褂子,通常叫“常刘氏”,“张氏”什么的,男人们叫“老蔫”、“老铁”、“老偏儿”、“老店”、“老歪”、甚至于“老鸡窝”都是有的。村大队里的喇叭经常喊:“社员同志们请注意,谁谁谁到大队拿信来。。。。。。”

村东头老蔫的老婆,一个背着筐卖熟肉的中年女人,个子高高的,绾个髻,永远的蓝大褂,人们都称她老蔫老婆。天天走街串巷大声吆喝:“肥猪肉!肥猪肉!”她的脸总是油光光的,走近她,能闻到肉香味,大人们总说老蔫老婆子是卖小死猪肉的,不给买。小孩们经常馋得流口水,使劲嗅着透过筐的那一股小茴香味,好多都有“等我自己长大有了钱,要买一大堆肥猪肉把自己吃死的”的童年幻想。

大队的老戏台,每年要唱河北梆子,唱《秦香莲告状》,看刀轧陈世美,唱《柜中缘》,看化了古妆的好看小姐与公子。

老人们爱听老戏、老调、哈哈腔,管收音机叫“戏匣子”。

村西头有个男哑巴小伙,一表人才,爱笑,在村里开电磨,一幅“白毛男”形象,对着人们比比划划,磨房里噪声太大,感觉不出他是个哑巴。

村里人把开玩笑叫做“闹着玩”,什么时候都不恼的人“识闹”,人品厚道,闹着玩恼了的,称为“不识闹”,大家与之相处要小心。男哑巴小伙是“识闹”的人,经常看见有人给他脸上“搽粉”,满脸是面,还笑着。

村里的学生一年有三个假期,麦收假、大秋假以及过年的寒假。即使考0分,家里也没人着急,上学仿佛就是为了识些字。每到开学,完不成作业的学生,大可说:“作业本被家长卷了烟。”

村里有两“赤脚医生”,原以来他们是光着脚的,直到院子里有人病了,请了“先生”到家给看,才发现是穿着鞋的,那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叫“赤脚医生”,和睁着眼说瞎话一样。

一般小病痛是不用看的,得“炸腮”的小孩,给抹捣烂的仙人掌,慢慢就能好了,我得了百日咳,是吃新鲜的鸡苦胆好的。男人们的手干活碰破,找块棉花,用打火机点着,烧成灰,按到伤口上,就止了血。

若是怪病,就要去找南头的神婆,被称为“蚕姑奶奶”的妇人。点上香,让“蚕姑奶奶”给说道说道,心要诚。大概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鸡鸣中,炊烟升起,乡村的一天开始,夕阳西下,犬吠中日落而息。农家院里,有大人们的欢笑、也有小孩子们追追打打地吵闹声。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忙,春雨贵如油,田野里,常有暮归的老牛,和充满着希望的人们。孩子们吹柳笛,吃槐花,打猪草,生机勃勃,或欢歌笑语,或流着鼻涕摔跤,小摔跤手常会时不时腾出手来提提裤子。

夏天,村民们带着草帽,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滴摔八瓣,经营盘中餐。小河边,蛙声一片,大柳树下,洗衣石板边,有点点的洗衣少妇,河里的小鱼、小蝌蚪游来游去找妈妈。

秋天的月光很明,收获季节里,吃过晚饭,家家都在院子里干活,擦红薯片的,剥玉米皮的,择花生的都有,人们大声地说笑,隔着墙院都能聊天,一派丰收的景象。

冬天,男人们会出去打鱼,干点瓦匠活、木工活,女人们通常在家炕上纺线,吃鱼咸菜,吃两面条儿,大孩子们晚上打着手电逮麻雀,用泥裹上,在火炉子把泥烤干,摔掉泥,吃麻雀肉。。。。。。仿佛只有这一季,人们不用干活,走走亲戚,准备过大年。

村里的年,就是家家杀猪吃大肉的时候,蒸黄米面糕,摊黄米面饼叫“摊黄子”,大年三十要把“先人们”接回家吃团圆饺子,过年的饺子全是一个肉丸的。村里人说“谁家过年不吃饺子”,说的是“不稀罕、无可厚非、见惯不怪、再平常不过”的意思。

村里人去保定市都是骑自行车,称之为“进城”,村里人走亲戚人多、路远的,要借生产队的马拉车,套上大马车,很气派,相当于现在开宝马,蒸比脸还大的馒头,要蒸一大竹蓝子,亲戚来了,称“来戚咧”,招待中必有腊肉,甚至于要杀鸡,当年的好日子无非是“烙大白面饼,煎鸡蛋,煎腊肉,”我河北大平原,历来地大物博,吃喝富足,吃点浪费点都没什么,甚至于人们的性格也都以大大咧咧为荣,男人们个个北方纯爷们,女人豪爽利索以开朗能干为耀,男女各有半边天。离京城近,据传说,村里好多人祖上是从宫里出来的,会吃,讲究吃,生活安定,相对富足,不走西口。

当老人们老去,人们不纺线、不织布、不穿大襟褂子时,政府拆迁规划,“修地球的庄稼主儿”都变成了市民,拆房了,搬家了,祖宗留下的土地、老屋都没了,那个温馨的村子从地图上消失了。有人哭了,有人悔了,一切都过去了,我的乡村定格成了一幅画,一首诗,成了回忆,成了历史,智武的营,我的家,从此留在了梦里。

祖祖辈辈曾在这片土地上耕耘收获,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智武营人,金色的童年,美好的回忆,温馨、安静的慢生活以及流鼻涕的童年小伙伴,都那么的令人留恋!

驾驶“长城汽车”,知道车的产地是河北保定.北三环,可有多少人会知道,这里曾是智武的营--智武营,我的乡村,我的家。老一辈儿的人想起来就会心疼落泪的不是老屋,而是朴实的乡情,回不去的故乡。

 

作者:李燕,山西阳泉人,文字爱好者,业余时间发表文章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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