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兰若小说：米兰的微笑 米兰的微笑 王琴开始不时地看表，心神不定。马上就四点半了，领导的长篇大论还不结束，王琴偷偷拿出手机，尽管领导一再强调开会要关机，王琴还是设置了静音。可是拿出来有什么用，一动不敢动。 王琴女儿的幼儿园四点半放学，现在不去就来不及了，想到女儿可爱的小模样，王琴突然觉得鼻子一酸，眼里泛起了泪花，感觉这入园之路真不容易啊！女儿28个月的时候，孩子姥姥身体不那么好了，而这么大的孩子正是爱跑爱跳的时候，一不留神就跑起来，姥姥都追不上。婆家在外地，奶奶还没有退休，直近的人是没有帮得上的了。 王琴的情绪很低落，两个人工作很忙，都是工薪阶层，王琴此时真是羡慕那些全职妈妈，羡慕她们待得起。想起闺蜜把全职妈妈生活描绘得了无乐趣，实在不解，甚至认为是她在炫耀，所以都不愿意和她联系了。现在这种羡慕不断升级，升级的最后结果就是指责丈夫不够努力，赚钱不够多，家庭大战一触即发。 姥姥的彻底停工在追米兰摔倒后成为不得不的现实，此前王琴时不时地带米兰去周边幼儿园熟悉环境，王琴在身边当然好，她一转身，米兰就跟过去，好像洞悉了王琴的心思，只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留在这里。自己和米兰的幼儿园话题没有减轻米兰的恐惧，反倒提升了米兰的侦察能力。这个不行，换下一个吧，这个家居式的幼儿园看起来并不正规，孩子们在一楼玩着海洋球，海洋球脏兮兮的，平滑的表面已经变成磨砂的了。有些已经熟悉幼儿园生活的孩子们开心地互扔着海洋球，你打我，我打你，笑声不断。有两个应该也是新入园的，黏着妈妈不放，哭得稀里哗啦。不一会儿，两个孩子哭，变成四个，米兰的小表情也有了变化，王琴果断离开，这里也不行。 丈夫铭哲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不断地说，八点多了，意思是上班要迟到了。王琴狠狠瞪他一眼，说：“想走你就走！”王琴最后决定还是去家小区附近的那个幼儿园，毕竟离得近。这都十月份了，天气越来越凉了，有时赶上加班，下班都六七点了，再说这个叫“小红帽”的幼儿园是私立园，时间上好通融。主意已定，王琴抱着孩子去了“小红帽”幼儿园，因为多次来过，和园长、和这里的小班老师也认识了，交代一番，王琴和米兰说：“宝贝你自己在这里玩一小会儿，妈妈去买点好吃的，马上就回来。”米兰突然扑进妈妈的怀抱，搂住妈妈的胳膊说：“我不上幼儿园！”王琴就和米兰讲道理，米兰开始大哭，鼻涕眼泪都来了，哭得王琴的心都碎了。 老师在旁边不断地逗着米兰，哄着米兰和她一起玩，并告诉王琴，开始都这样，慢慢就好了。王琴一狠心，把米兰往老师怀里一塞，转身走了。老师怀里的米兰奋力挣扎，大声喊着“妈妈别走，米兰不上幼儿园，米兰要回家！”向着妈妈的方向倾斜着半个身子，张开双臂，两只小手上下挥舞着，布满泪水的眼睛充满了恐惧和无助。那一瞬，王琴下意识地要跑过去抱回女儿，园长好像知道王琴要反悔，就和她说：“你走了就好了，快走吧。”王琴好像没了思想，想留却不敢留，就快步走出园门。 以后的日子里，王琴回想起这一幕时都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就在那里哭，怎么不敢去抱回女儿呢，也许潜意识里是觉得这样狠心是为了女儿好吧。由此王琴想到某报上的一则新闻，两岁的孩子不爱吃饭，愚昧的家长听信本村“神医”妙方，用针扎孩子手心，后来孩子手心感染发炎，烂了一个洞，才想到去医院。孩子的爸妈不是不爱孩子，但能任由“神医”摆布，不过就是认为这也是狠心的爱吧。有愚忠，也有愚爱呀！王琴不是怪园长和老师，是反省自己的表现得出结论，很多事情知道不好或不行还为之，是因为大众认为是好的，于是认可从众也不敢坚持自己的内心。 那一天王琴不敢停留，出了园门，王琴强忍着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感觉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团。王琴抬起手去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到了单位后，也心神不定。几次打电话给园里，园长告诉她没问题的，挺好的，快吃饭了。四点半不到，王琴就早早请假来到幼儿园，希望早点接米兰回家，王琴上了二楼，站在米兰班级门口，偷偷趴在门缝往里看。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小朋友们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安静地吃着饭，米兰站在椅子边上，正好背对着门。老师和米兰说了一句话，应该是让米兰坐下吃饭，米兰从椅子后绕过来，很慢，然后坐在那个绿色的小椅子上，好像对面前的饭菜毫无兴趣。王琴看着女儿那小小的落寞的身影，眼泪又流了出来。 放学了，米兰第一个被接走，王琴抱着米兰，就像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怀里，也像是怕丢了米兰一样。出了幼儿园门口，王琴给铭哲打电话，铭哲正常五点半下班，现在还有一个小时呢。铭哲接了电话，说晚上有饭局，不回来吃了。王琴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控制着音量说：“米兰第一天上幼儿园，你也不惦记，你这个当爹的不管我，还不管你姑娘吗？”说完也不等铭哲说话就挂了电话，米兰紧紧地搂着妈妈的脖子，好像怕妈妈离开一样，眼睛有些红肿，看见妈妈生气了，就甜甜地说：“妈妈不生气，妈妈不说爸爸。”王琴马上和颜悦色地对米兰说：“妈妈没生气，妈妈带米兰去大姨家好不好？”米兰高兴地说：“好！”到了姐姐家，王琴就开始倒苦水：“铭哲最近总出去喝酒，回来什么也不管，你看今天去幼儿园也不早点回来……”姐姐性格比王琴好很多，一边逗着米兰玩儿，一边开导着王琴：“这都是小事，唠叨唠叨宽宽心就算了。”不一会儿，姐夫下班了，孩子也回来了，大家就一起吃饭。 饭后收拾好都六点了，米兰让姐姐家的孩子高博带妹妹玩，自己打开电脑收发一下邮件，等忙完快七点了，天也黑了，就抱着米兰回家了。九点多了，铭哲还没回来，米兰赌气地把卧室门锁上，自己也睡了。等铭哲开门的声音响起时，王琴还是醒了，铭哲开卧室门发觉门锁上了，小声问：“米兰睡了呀？”王琴也不说话，铭哲就还站在门口说：“让我进去看看我姑娘。”王琴一听这话，马上走到门口生气地说：“你这时想到你姑娘了，喝酒时想什么了？”铭哲就讨好地哄着王琴：“以后少去喝酒，多陪米兰和你，下不为例好不好……”王琴更气了，哭着压抑着声音说：“你知道我去接米兰时多难受”，刚说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顿了一会儿说：“你一身酒气别进来了。”铭哲借着酒劲，这么久不开门也有点生气了，就说：“不进就不进。”就去了小屋。 王琴这一夜也没怎么睡好，米兰一惊一乍的，好像有点吓到了，这孩子胆子小，有时就这样，睡睡的就大哭起来。王琴拍拍哄哄的，天就亮了。米兰的幼儿园是三餐，王琴因为昨天的气没消，也不愿意做饭。米兰哭着不去幼儿园，抱着王琴哭，怎么劝都不行，头摇的像拨浪鼓。铭哲就更哄不好了，铭哲一看上班时间到了就先走了，王琴终于哄好了米兰，答应今天中午就去接她。可到了幼儿园又哭起来了，喊着：“妈妈我听话，不送我去幼儿园，妈妈不要走。”米兰搂着妈妈的脖子，撕心裂肺地哭着，王琴听着米兰有点嘶哑的声音，束手无策。尽管老师在旁边说没事，王琴就是不放心，单位一会儿要开会，不去不好。王琴只好给姐姐王菊打电话，姐姐到了后，米兰让妈妈走了，可等大姨要走时又不干了，大姨和米兰一起抹眼泪。快十点了，米兰还是拽着大姨不让走，眼睛都肿了，王菊就给王琴打电话，说孩子太可怜了，她现在放年假，可以带几天。王琴说：“那以后怎么办，你走吧，别管她。”大姨只能狠心离开幼儿园，米兰的哭声在门外都能听见。 中午，王琴请假，急匆匆地跑去幼儿园，她想在午睡前接到米兰，王琴刚到幼儿园大厅，就看见小班老师领着两个孩子也在大厅，一手一个，右手领着的就是米兰，米兰一下子就看见了妈妈，却没有扑过来，还是由着老师领自己向鱼缸的方向走去。王琴看着女儿的眼睛肿得很明显，有的地方因为总用手抹，居然都起皮了，王琴抱过米兰，问米兰：“看见妈妈了？”米兰点头，王琴又问：“怎么不叫妈妈”米兰不说话。米兰和老师说：“米兰不在园里午睡了，回家睡。”可刚进了单元门，王琴的电话就响了，临时有检查，必须回单位，她自己的那摊活别人接不了，王琴觉得心真塞，只能带米兰去姐姐家。姐姐让王琴马上回单位，自己哄米兰睡觉，等米兰下班到姐姐家，铭哲也到了，姐姐也做好了饭，王琴看米兰一点精神都没有，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姐姐一边拿碗筷一边和米兰说：“这孩子可是没睡，就在沙发那里坐着，也不上床来，我看她在沙发上困得直磕头，就让米兰到床上来，你猜你姑娘说什么‘不去，怕睡着，要等妈妈’。这孩子是让幼儿园吓坏了，你们两个都在这里，我可是和你们说，这样折腾孩子会生病的，妈过几天也好差不多了，让妈再给带段时间，爸也马上退休了，再过半年送，也比现在好送。”王琴把脸贴在米兰的小脸上，好像真有点热。高博下课回来马上跑到王琴旁边说：“二姨，我小妹可逗了，中午吃饭，她说这汤真好喝呀，我说你以前喝过吗，她说喝过呀，我说哪里喝的，她说你家，妹妹可真聪明。”吃饭后，王琴一家就回去了。 快到八点的时候，王琴给米兰洗澡，铭哲接到电话要出去喝酒，王琴不高兴，说的话也不好听，坐在澡盆里的米兰看看妈妈，大声喊“爸爸，爸爸你来给我洗澡啊！爸爸你别去喝酒了，我害怕。”最后铭哲还是走了，王琴给米兰洗澡后，让米兰睡觉，十点多的时候，王琴觉得米兰头很热，用体温计一测，果真发烧了。铭哲还没回来，王琴就一遍遍打电话，然后从冰箱拿出退热贴，给米兰贴在额头上。米兰睡得不好，因为发烧了，开始哭哭咧咧的，用小手去抓退热贴，王琴知道退热贴不但凉，还冒凉风，应该是薄荷，刚贴上很不舒服，王琴一边哄着米兰一边把着她的小手，不让她的小手抓到退热贴。铭哲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王琴开始“批判”铭哲，说着说着就哭了，铭哲解释着不得不去的原因，王琴说：“领导重要还是你女儿重要，孩子发烧了，39.1了”，铭哲说：“那就去医院。”王琴哭着说：“去了一定要打针的，米兰那么小，输液没好处的。铭哲说：“那怎么办？”说完就仰躺在床上，王琴不住地说，说到自己泪流满面，这时突然听到铭哲的鼾声，王琴的力气全没了，没了气也没了希望，悲从心来，孩子发烧这样了，还能睡着，这心得大成什么样？王琴摸着孩子滚烫的身体，不断犹豫着去不去医院，下半夜的时候，孩子的烧渐渐退了，王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决定请假，还有一周，米兰姥姥就能带米兰了，不能让孩子再遭这份罪了。 转眼半年过去了，春花开的四月到了，王琴看着快三周的米兰天天开心地和姥姥玩，忧伤地想，又到了米兰的开学季了，自由的生活要结束了。因为借鉴了资深妈妈的送园经验，王琴避开了三月开学季，那个时候新入园的孩子多，哭闹的也多，根本哄不过来。当然了，除非送礼，送到手软，孩子就会得到优待了，别人孩子哭，都是一边哭去，你的孩子就会被老师抱在怀里哄了。王琴听得多了，三人成虎，也下定决心，不能委屈米兰，只要对米兰好，每天能看到米兰的微笑，什么都是值得的，所以送礼一事就算定了。还有一个经验之谈，王琴觉得很有道理，就是可以把孩子直接送到中班，因为中班的孩子已经熟悉幼儿园生活了，你的孩子哭闹了，老师也能有时间哄。米兰快三周了，如果等到下一次机会，米兰就有点超龄了，错过了最佳送园期。王琴也想让妈妈早点享受自己的晚年生活，不能这样自私地剥夺妈妈的快乐呀，综合各个原因，王琴决定周一送米兰入园。 米兰毕竟大了几个月，懂事很多，人长大了，几个月不觉得怎么样，对于小孩子来说，一两个月都不一样的。王琴想起前些天楼上装修，早晨六点不到，电钻声就响了起来，异常刺耳，王琴当然早醒了，可是米兰睡得还香呢，楼上楼下的真是不好意思多说。果然米兰开始动起来，好像醒了，王琴装作睡着的样子，想看看米兰的反应。米兰坐起身，揉揉眼睛，看见妈妈还在身边，神情放松好多，给妈妈盖上被子，还轻轻地用手拍拍妈妈，王琴想这一系列动作和自己平时一样，忍不住想笑。这时电钻声又响了起来，米兰马上用小手捂住妈妈的耳朵，电钻声停了后，米兰又躺下了，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等米兰醒来，高兴地和妈妈说：“妈妈，刚才楼上有声音，我给你捂耳朵了呢！”王琴亲着米兰的小脸，装作很惊讶的样子说：“是吗？宝贝真好！” 周一早晨，王琴送米兰去幼儿园，米兰这次显然对幼儿园不那么排斥了，听进去了妈妈的话。妈妈说：“只是去玩一小会儿，中午其他小朋友吃饭时就可以回家了。”米兰果真没有哭闹，王琴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米兰送到了中班，园长和王琴沟通小、中班的学习状况，王琴说：“学习什么无所谓，不怕断档。米兰开心就好，其他的慢慢学，幼儿园不是学知识，主要是培养能力。”园长这才放心让米兰直接到了中班。老师抱着米兰，让米兰和妈妈再见，米兰开心地和妈妈摆手，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 王琴走出幼儿园的脚步十分轻快，也没回家，去了姐姐家，这几天小弟从内蒙回来了，也在姐姐家呢。王琴到了姐姐家，妈妈马上迎上来问：“米兰哭没哭？”王琴很轻松地说：“没哭，挺开心的，还笑着和我再见呢！”妈妈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说：“这就好了，米兰笑了就好。”大家于是安心地拉家常，王琴还是有点心不在焉，总觉得时间过得慢。十点的时候就要去接，姐姐说：“都不哭了就别去逗引了，让孩子在幼儿园睡吧，没事的。”王琴说：“我都答应米兰中午提前接了。”妈妈在一旁说：“去接回来吧，不能说话不算数。”王琴就急匆匆地下楼了，小弟说：“姐，你慢点，好像去抢孩子似的。” 王琴到了幼儿园，看见米兰开心地向她跑来，扑到王琴的怀里，王琴知道，送园成功！以前总听说什么‘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这句话，今天知道这个感觉了。不夸张地说，当年结婚时也没这样开心，女人呀，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心里眼里只有孩子，也不怪铭哲抱怨，以前铭哲的什么事都想到前头，生活上也照顾得无微不至，有了米兰后开始还好，后来重心一点点转移，现在自己也觉得忽略铭哲太多。因为米兰入园顺利，王琴心情大好，给铭哲打电话，告诉他米兰很开心。铭哲说：“你们开心就好，今天我早点回去和小弟喝点，小弟能呆几天吧？”王琴说：“能的。”两个人因为米兰高兴也跟着高兴，说话语气也好，不知不觉聊了十几分钟。挂了电话，王琴还意犹未尽，用手刮着米兰的小脸说：“小家伙，你可是我们的太阳啊，都得围着你转。”米兰搂着妈妈开心地笑出了声说：“我是太阳，我是，真好！” “散会！”，王琴正想得入神，听见散会两个字，立马飞奔出去，心里默念着：“我的宝贝米兰，别着急，妈妈马上就到了。”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