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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孙长江小说:啊,生活,你还是那么美好 (6)

 妙趣横生 2020-07-17

孙长江:啊,生活,你还是那么美好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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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果琴写信——不,应该叫情书给哥哥的事,连当天都没有过去,就被她的养父母知道了。一场十二级台风在果家那不到十平方米的斗室里掀起。风暴掀起的原因表面上看就是就两个:第一,果琴,一个姑娘家主动给一个男孩写信,写情书,这使她的养父母感到无法容忍;第二,由于种种原因,当时的果琴没有被上山下乡的那股子汹涌澎湃,几乎无法抗拒的潮流卷走,卷到乡下去,而哥哥呢,被潮水卷走了;在他们看来,这是躲都躲不及的人和事,你,果琴,可倒好,还上赶子送上门去了!

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哥哥的话里似乎还有着保留,但惊鸿,你也知道,我不笨,我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肯定有。因为我从哥哥那近乎悲壮与愤怒的眼神里,我就看得出:问题一定出在果琴的养父那。你想呀,果琴又不是他亲生的,他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她拉扯到这么大了,拉扯到一朵花似的了,他能放她白白地飞走吗?

说到着,哥哥的眼睛里简直是在冒火!“有一回,知道吗,蒿然,哥哥本来不该对你讲这些,但还是说了吧!有一天,灰脸婆在单位值班,果琴在睡觉,半夜里,他就把果琴真的摁在了床上,然后恶狠狠地去撕她的内裤……”

“怎么会是这样呢!”我几乎叫了起来。

“幸好,果琴早有准备,特制了一条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撕扯下去的内裤,而且在中间那个地方,还缝上一块皮条,想摸都是摸不到的!也幸好就在这时,门响了,灰脸婆回来了!如果是亲妈,果琴一定会对她哭诉这一切的,可是……唉,苦命的果琴啊!知道吗,蒿然,也许就是因为这,果琴被留在了养父母的身边而没有下乡,在她那是天大的不幸,所以,她才给我写了那样一封信,他是希望早一天,越早越好,离开那把干那种事看得稀松平常的灰脸婆和整天就像在盯着一块肥肉的苍蝇一样的他!跟着我,哪怕是飞到天涯海角,跑进非洲的原始部落,被丢弃在荒无人烟的南极圈里……”

但她——果琴毕竟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果琴的养父就凭借着那两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把果琴给锁进了吊铺:逼她把给哥哥的情书要回来!三天,三天过去了,果琴没有喝一口水,也没吃一口饭,她甚至希望,就这样了结了算了……在她有气无力了情况下,她还是一口咬定,决不会要回那封信的!

三天里,哥哥神情慌乱,四处乱走。最后,他终于敲响了果家的门,结果却吃了“闭门羹”。

惊鸿,知道我哥当时说啥了吗?他说,那时的他,真恨,恨自己没有“机枪手榴弹”,要是有的话,他一定把门炸开,把那个黄脸婆和那个禽兽不如的王八蛋炸成粉末,把他心爱的姑娘果琴解救出来,然后一起走,走到……但他没有,他有的只是善良,她不忍心让果琴再惨遭这样的蹂躏,于是就顺着门缝,把那封信,不,把果琴的那颗心,还了回去……

果琴被放了出来!倔强的她,对于的哥哥的妥协,她坚决表示:绝不原谅!她对着门缝向外喊着,她喊她讨厌再看到像哥哥这样的没有责任心的男人!

离开了果家,哥哥去了春寒料峭的松花江畔,从中午一直徘徊到华灯初上。骤起的江风,狂暴地拍击江岸,拍击着一条条被冻在了江中的汽船、游艇,拍击着他和几个偶尔路过这里的人的脸。一切仿佛都被冻住了!哥哥痛苦地长叫了一声:“果琴,原谅我,原谅我吧——”郁郁地离开了江畔。

12

“怪不得呢?……”听蒿然讲完了果琴的故事,我的心先是缩得紧紧的,我知道,我是在替果琴的一重又一重的不幸命运在感伤着;但我又不得不承认,不久,我的心似乎平静了许多,因为在我的心里悬了老半天的一个东西忽然就落地了,好像我失去的什么东西因为这样的一个结局又有可能回到我的身边了!

“怪不得什么,惊鸿?”蒿然瞪大了她那两只不瞪就大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是说,怪不得‘A博士’那天早上一直在背着那样一首让人总感到心里沉沉的诗呢?”

“哪首?”

“哪首?就是,啊,让我想想,”我故意做出我在认真想的样子来,其实,那诗就像刻一样,早就镶在了我的心上,“我们如海鸥之与波涛相遇似的,遇见了,走近了。海鸥飞去,波涛滚滚地流开,我们也分别了。”

“知道吗,惊鸿?”在我背完了泰戈尔的这首跟分别有关的诗之后,蒿然突然问我道,“我哥这次回来,对我说了你些什么吗?”

“说我?‘A博士’说我?说我什么?”我急切地问道。

“哥哥说,隔壁的惊鸿是个好姑娘,是个淘气的好姑娘,是个长得很像果琴的……”蒿然卖关子似的不说了。

“真的吗?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蒿然想了想,像是在斟酌着词句,“他说了一首泰戈尔的诗!”

“什么诗?”

“‘小花睡在尘土里,去寻找蛱蝶的道路。’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就是它!”

“小花?蛱蝶?”我反复的叼念着,心中在想,“小花”指的一定是我;那么“尘土”呢,啊,一定是指我的家庭,因为我有那样一个虽也慈爱但总有些“蛮”的妈吧;那“蛱蝶”呢?我实在想不出来了,于是自言自语起来。“‘寻找蛱蝶的道路’,什么道路呢?”

“小芭蕾”跳下地,踮起脚尖,两手上擎,做了个“飞”的动作。

和“小芭蕾”的这次长谈之后,不久,我就和“小芭蕾”,在已经很陌生了的班主任老师来到我家,捋胳膊挽袖子要“大干”一场——动员我们下乡时,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二话没说,我们就一块“飞”了,一块来到了一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

时间在飞快地流驶,一眨眼,两年就过去了。两年,多么重要的两年啊!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我果真有了点出息,又有人愿意为我树碑立传什么的,我一定会告诉他:这两年是我的人生的转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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