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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苏嘉鸿长篇小说:老北风 (15)

 妙趣横生 2020-07-17

【连载】苏嘉鸿长篇小说:老北风 (15)

十五

  关东平原上的胡子们,每年到了冬季都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那就是猫冬。

  快要过年之前,大掌柜的(当家的)会把人马集合起来,把一年里抢来的钱财(每次抢劫都会留出一部份)分“红柜”。然后埋藏起保养好的长枪和短枪,约定好来年集合的时间和地点,便各奔东西了。

  猫冬对胡子们来说,是个享受的季节。一年里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去了,每日里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放松。兜里揣着还热乎的“红柜”,有的去会老相好,有的去找“海台子”(暗娼),还有些个有家有口的便径自回家了,带回去一些钱财就说出去做了买卖,年底了回来过年。没家的人则有亲的投亲,有友的访友,实在没去处的,就随意找个大车店一待,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会喝酒的天天喝点,不会喝酒的没事在大车店里找几个外地回不去家的客商小贩,玩玩小牌什么的打发时间。但有一点,无论他们和谁相处的再好,也绝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弄不好前脚刚说完,后脚就被跳子(警察)捉了去。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的胡子都会离开绺子,当家的也会留下十几个无处可去的人。这些人要给绺子站岗放哨,因为胡子猫冬这一习惯,官府也很了解,他们也会趁这个时机来围剿胡子的老窝。可胡子们也不傻,在进山林的必经之路会沿途布下几道岗哨。只要发现官兵的影子,留守的胡子就立刻带着抢来的钱财和物品往山林深处钻。官兵们往往都是扑个空,更有些横气的胡子边跑边打冷枪。遇到这样的胡子,官兵们几乎都要吃大亏,最后狼狈不堪的撤出山林。

  头些日子韩光宗带人到老林子来,还没进去,就已经被张九铭手下了水的发现了,幸亏韩光宗没有带人进去,不然即使剿匪队不全军覆没的话,他韩光宗若想全身而退也是难上加难。

  张九铭今年留在老林子里的人差不多有二十几个,而且个个都是老人儿(干年头多的胡子),无论枪法还是机警度都是一般人所不及的。

  他们很多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待在老窝里,每天除了轮班了水,其余时间就是喝酒睡觉,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并不比外面差多少。

  万春山带着陈啸东除了按时替换其他人去地窨子里了水外,其余时间就是教他打枪和熟悉绺子里的规矩以及行话。

  陈啸东天资聪颖,这些事情他一学就会,用万春山的话讲就是接灵子。

  万春山枪法出众,弹无虚发。让陈啸东羡慕不已。他好奇地问万春山:“万大哥,你枪打得这么好,在这里是几当家的?”

  万春山听完,哈哈大笑起来,说:“咱们绺子就两个当家的,你万大哥哪有当家的命啊,能在四梁八柱里占有一席之地就不错了。”

  “四梁八柱?是个啥?”陈啸东追问道。

  万春山把头上毛茸茸的狗皮帽子摘下来,放在膝盖上,又从兜里掏出一袋旱烟,塞满烟锅点燃,悠悠地吸了一口,这才说道:“你记住了,咱们绺子里最大的是大当家的,其次是二当家的。除了他们俩,往下就是四梁八柱。什么是“四梁八柱”呢,说白了就是绺子中的八个职位。四梁,分为“里四梁”和“外四梁”,合起来就叫做八柱,所以统称为”四梁八柱。”

  他又告诉陈啸东,四梁八柱是绺子的顶梁柱,除了当家的之外,这八个人的地位最高。四梁八柱之外,其余一律都是“崽子”,就是小喽啰。可这四梁八柱还分里四梁和外四梁,里四梁包括炮头、粮台、水香、翻垛的。外四梁包括秧子房、花舌子、插千的和字匠。

  这炮头必须枪法准,动作麻利,还要带好手下的崽子们,炮头就像古代冲锋陷阵的先锋官,不但自己要机智勇猛,还要带动手下也不惧生死勇往直前。

  其次是粮台,这职位相当于后勤官,负责所有弟兄的生活,吃啥喝啥穿啥玩啥,全由粮台负责管理支配。

  水香是负责整个绺子警卫的,砸窑时的望风、拉线,平日里的站岗了水啥的,全由”水香“负责。

  翻垛的,也有叫师爷的,相当于军师,专门负责给当家的出谋划策。

  陈啸东听到这里,默默点点头,问道:“万大哥,你枪法这么好,一定是炮头吧?”

  万春山听了眉头一皱,但随即又展开了,笑着说:“咱们绺子里的炮头是二当家的,我……在四梁八柱里做的是花舌子!”

  “二当家的枪法比你好吗?”

  万春山吐出一口烟,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拉着长音淡淡道:“有些事不是谁本领高谁就能……,不说这个了,以后慢慢你就明白了。”

  接着,万春山又给陈啸东讲起外四梁来,外四梁排在第一位的是秧子房,也叫票房子,顾名思义,是指土匪绑票时关押人质的地方。秧子房头目要极其负责,如果收到赎金前,让人质跑了或死了,当家的就要拿秧子房头目问罪。如果当家的下达撕票命令,也由秧子房头目负责执行。

  说到花舌子,万春山笑了笑,他告诉陈啸东,自己这个花舌子负责外联。万家大车店就是自己对外联系的暗点,平时有个风吹草动的便及时通知当家的。如果出去绑肉票,自己还要负责给被绑人家捎信,以及收赎金和联系秧子房放人。至于插千的,他就相当于侦察兵。负责踩点,以及砸窑之后的撤退路线等,虽然看似不起眼,对整个绺子的行动却起到关键的作用。

  最后一位是字匠,相当于文书,是绺子里的笔杆子,一切信件(比如绑票后的敲诈信)、告示等文字工作,全由字匠负责。

  听完万春山的介绍,陈啸东对绺子里的整体构架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四梁八柱里他现在见到了两位,一位是即是二当家又是炮头的仇二爷,一位便是当花舌子的万春山。那么剩余的六位呢?并不见他们在绺子里。

  于是他问万春山,说:“万大哥,四梁八柱的其他六位不在这里?”

  万春山点点头,又摇摇头,把狗皮帽子重新戴在头上,说:“过年了,都回去猫冬了。不过,咱们绺子里说是四梁八柱,其实并没有八个,只有七个人。”

  “怎么少一位?”陈啸东问。

  “翻垛的和字匠是同一个人,就像二当家的兼了炮头一样,所以少一个。”

  万春山说完,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面子,又望了望云层里发白的太阳,说:“走吧,今天就到这。这一段你的枪法进步很快,行话整得也挺溜了,大当家的说晚上要见见你……!”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大当家的看样子挺喜欢你,你小子也要学的灵光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别瞎说,知道吗?”

  陈啸东点点头,笑着说:“你放心吧。”

  东北的腊月是一年里最冷的时节,老话讲,腊八腊八冻死腊渣,意思就是身子骨要是不结实的话,是挨不过这寒风刺骨的天气的。

  每年到了腊月,人们都会猫在屋里,用火盆生起红彤彤的碳火,或几个人盘腿坐在炕上天南海北的闲扯,或烫壶烧酒,就着几碟小菜,一个人自斟自饮。

  张九铭这时正盘着腿,在地窨子里的火炕上坐着。他面前放着一张炕桌,上面四个小菜,旁边用大水瓢热着一壶烧酒。屋子里只有他自己,桌上却放着两副碗筷。

  他在等人,等陈啸东。

  陈啸东还没来,窗外却又刮起了北风。风刮得很猛,刮得地窨子的房架都有些晃动了。

  他在炕上已经坐了很久,烫酒的水瓢里的热水也已经换了三次。

  地窨子的木门终于传来几声敲击声,三重两轻,这是绺子里通用的暗号,意思是自己人敲门。

  接着,外面传来陈啸东的声音:“大当家的在吗?”

  张九铭坐在炕上微微笑了一下,他听出了是陈啸东的声音,于是抬高嗓门道:“是啸东吧?快进来!”

  “咯吱”一声,陈啸东一身翻羊皮的棉袄裹着冷风从门外钻了进来。

  “把棉帽子摘了,来台上拐着(炕上坐着),陪我板板山(喝几口)。”张九铭虽然面带微笑,可话语中却偷透着无形的威严。

  陈啸东自打进了老林子,这是第二次见到张九铭,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他把狗皮帽子摘下来挂在墙上,又脱下棉乌拉,放在炕沿下,这才挪屁股蹭到炕上坐在饭桌前。

  张九铭从水瓢里拿出还有些温呼的酒壶,先给陈啸东倒满一盅,自己也把酒盅满上。然后举起酒盅说:“小子,来,先整一个,驱驱寒气!”说完,一扬脖把酒盅里的酒干了下去。

  陈啸东看看面前的酒盅,又瞅瞅张九铭,面露难色的说道:“当家的,我……我不会喝酒,没喝过!”

  “大老爷们不会喝酒能行吗?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什么都得经历,什么都得去做。特别做咱们这行的,整天脑袋掖裤腰带上,说不上啥时候就睡了,所以呢,该吃得吃,该喝得喝,人呐,这一辈不长啊!”张九铭的话里透着几分感叹。

  大当家的这样说了,陈啸东知道这酒必须得喝,他点点头说:“当家的,我喝!”说完,端起酒盅学着张九铭的样子一饮而尽。

  霎时,他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火线从喉咙直冲到胃里。陈啸东龇牙咧嘴的把酒盅放下,伸出舌头用手掌扇着风。

  张九铭犀利的双眼盯了他一会儿,看到陈啸东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看得出陈啸东并没有说谎,这小子从来就没喝过酒。

  “赶紧吃口菜压压。”张九铭笑着说。

  陈啸东呛得直掉眼泪,赶忙拿筷子夹了口野山菇塞到嘴里,咽下去才觉得好些。

  他伸出袖头子擦了擦眼泪,也笑了,说:“当家的,这酒咋这么辣?”

  张九铭从旁边拎起一个酒坛子,说:“看到没,这可是十多年的好酒,是县城里复兴老号的陈酿。嘿,一般人还喝不着呢!”

  陈啸东可不懂什么陈酿不陈酿的,他曾见过老田头喝酒,老田头喝酒时那副模样就像在品蜜汁一样。当时陈啸东馋的暗自吧嗒嘴,心想总有一天自己也要尝尝这酒到底有多甜。可刚才一口喝下去,才知道酒居然是辣的,而是还像火一样烧得他的胃里火呲燎的。他不禁奇怪起来,这些人喝它到底图个啥?

  他还在胡思乱想,张九铭已经又把他的酒盅斟满。并问道:“听春山说,你这一段时间,学的挺快?”

  听当家的问起这个,陈啸东赶忙回答道:“万大哥是在夸我呢,我这人可笨了,学啥都慢,幸亏万大哥有耐心,所以才有了些长进。”

  张九铭点点头,说:“嗯,春山跟随我已经快二十年了,他的为人我很了解,他是咱们绺子里难得的好人啊。以后常跟他学着点,无论本领还是做人,他都是这个!”说着,他伸出大拇指在陈啸东面前晃了晃。

  “是,当家的,我知道了!”陈啸东说道。

  “来,再来一盅,酒这东西,刚喝有点难喝,习惯了你就知道它的好了。等你知道它的好了,也就离不开它了!”张九铭意味深长的说道。

  陈啸东倒是不知道这酒会有多好,但他隐约觉得张九铭的话里有话,可一时半会儿又猜不透这话里的含义。

  索性他也不去猜想,双手端起酒盅,说道:“当家的话,我记住了。当家的,我敬您一杯。”说完,他把酒干了。

  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却不像刚才那般狼狈,喝到嘴里也不像刚才那般辣了。

  张九铭看着陈啸东的样子,微微的笑了。

  “对一个刚上山还没拜香堂的崽子来说,能受大当家的如此赏识,你不觉得奇怪吗?”张九铭突然收敛了笑容,双眼利剑一样盯着陈啸东。

  陈啸东闻言一愣,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春山没和你谈论过新来的崽子都是咋样过的?”张九铭继续追问道。

  陈啸东马上想起了万春山和他讲起过,刚入伙的崽子大多无枪无马,每次出去打仗抢劫,只是用红布包着木头枪吓唬人。有了真枪以后才能分赃,崽子们一旦有了真枪就要辛苦卖命,如冲锋在前,撤退在后。崽子们每天白天行军,晚上还要轮流站岗放哨和铡草喂马,根本没有睡觉时间,比做长工还要累。

  可眼下的自己,却和万大哥说的情形完全不同。今天若不是张九铭这样一问,他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

  “大当家的,万……大哥说过,可我……!”陈啸东支支吾吾的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因为他压根就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九铭嘴角上扬,微微一笑,道:“每个上山挂柱的人,都要有荐人,还得是知根知底的荐人。当然了,这是规矩。可是呢,并不是所有的荐人都可以信得过的。也不是所有被推荐来的崽子都能享受你小子这待遇的,明白吗?”

  陈啸东点点头。

  张九铭呷了一口酒,接着说道:“只因为你是温先生荐来的!”

  他抬头看了看一脸不解的陈啸东,又说道:“知道为啥温先生在绺子里能有这么大的威望吗?”

  陈啸东又茫然的摇了摇头。

  “因为他是我的亲哥哥!”张九铭此言一出,把陈啸东惊得嘴巴半天合不拢。

  “大当家的,温先生是……您亲……亲哥?”陈啸东做梦也没想到温先生会和张九铭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

  张九铭给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砸了咂嘴,这才略有感慨的说道:“老话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他有我这么个做胡子的弟弟,也是他这辈子最觉得丢人的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要不是被逼无奈,谁会走这条路呢?我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不敢对人说自己真名实姓,一方面是怕连累他,另一方面我也愧对温家的列祖列宗啊!张九铭这三个字看来就要伴着我这一生了!”

  “知道我今晚为啥要和你说这些不?”

  陈啸东摇摇头。

  “哈哈哈哈哈,算了,有些话现在和你说还不是时候,将来你会明白的!”

  张九铭一阵大笑,然后举起酒杯说:“来,小子,咱们爷俩再干一个。”

  陈啸东赶忙端起酒杯,和张九铭轻轻碰了一下杯,跟着一饮而尽了。

  两个人一边唠嗑一边喝酒,不知不觉已经深夜了,一坛子酒也只剩下三分之一。

  陈啸东此时已经红头胀脸醉意朦胧。他一辈子头一次喝酒,也头一次喝这么多的酒。他现在早已没有了才进来时的那种拘束,他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仿佛已不再是统领几百人的大当家‘三江好’,而只是个豪爽和善的九叔。

  张九铭此刻也略有醉意,他干下一盅酒,随手抓起一粒花生米,忽然问道:“小子,你来了这么久了,觉得这个大当家的如何?”

  陈啸东不假思索的说道:“当家的待人和善,是个好人!”

  “不,我不是问你我这个人怎么样,我是说你觉得做大当家如何?”张九铭看着他说道。

  “做大当家的?那还用问,就跟当皇帝一样呗,可以号令所有兄弟,威风凛凛的,多好啊!”陈啸东借着酒劲说道。

  可张九铭却摇摇头,将那粒花生米放回盘子里,笑道:“当皇帝也有当皇帝的难处啊,有些事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慢慢的你就明白了。”

  说完,他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风好像住了。张九铭把筷子一放,接着说道:“半夜了,不喝了,你回去吧!”

  “哎!”陈啸东听张九铭说不喝了,正合他心意。他早就有些坐不住了,只是不好,也不敢开口说要走。现在张九铭说不喝了,他也赶紧就坡下驴,转身挪到炕沿把棉乌拉穿上。

  一到地上,陈啸东这才感觉出头重脚轻,他晃悠了一下,赶忙抓起狗皮帽子就要往外走。

  “啸东啊,今天晚上在这喝酒的事,除了春山,跟谁也别说,记住了吗?”张九铭道。

  陈啸东愣了一下,但很快满嘴酒气回答道:“当家的,您放心,我跟谁也不说,谁也不告诉!”他不明白大当家的为何怕人知道他和自己喝酒,但当家的既然说了,那应该是有他的道理。

  陈啸东从张九铭的地窨子出来,顿时冷风扑面。一着风,身体里的酒劲便涌了上来。他感到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林木也开始旋转起来。

  朝前走了一段,忽然觉得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不断上涌,接着,胃猛的一阵收缩,他扶在一棵大树上呕吐起来。

  他不明白,酒这东西这么辣,喝完之后还会吐出来,可为啥偏偏有人就那么喜欢去喝它呢?他扶着大树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这个道理来。

  呕吐之后,胃里觉得好受了许多。可是眼前还是有些模糊,他使劲睁大眼睛,趔趄着朝住处走去。

  第二天,陈啸东一觉睡到下午,当他醒来时,万春山已经换完岗回来了。

  见他醒来,万春山调侃着道:“看样子昨晚没少喝啊?当家的请你喝的什么好酒?把你喝这样啊!”

  陈啸东从被窝里坐了起来,感到脑袋生疼,他想不起来昨晚是咋回来的,自打出了当家的门他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万大哥,你给我脱的衣服?”他看到自己的棉衣棉裤都放在一旁。

  “可不是咋的,除了我还有谁给你脱衣服。你看你平时不咋说话,这喝完了,拽着我说起没完没了的!”万春山一边给他端来洗脸水一边说。

  陈啸东捂着脑袋,楞楞的看着万春山,不知道自己昨晚和他说些什么。他努力的回忆着,却也想不起来只言片语。

  “大哥,我都和你说啥了?”他怯怯的问。

  “你呀,八成是想家了吧?”万春山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家?”陈啸东被万春山问的有些迷茫。

  “我哪里还有家了……?”他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万春山回头看他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昨晚,你抱着我又哭又闹的。说想你娘了,还说……想秀儿了……!哎呀,整得我呀,眼泪都差点跟着掉下来!”

  “真的?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陈啸东闻言,满脸通红的看着万春山。

  万春山嘿嘿一笑,安慰他道:“傻小子,想就想了呗,也没啥磕碜的。想娘正常,想媳妇儿也正常,人呐,就是这么回事。心里能有个念想,这日子过得就还有个奔头。唉,怕就怕,心里头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啊,那这辈子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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