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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铭：一杰的发型 一杰的发型（小小说）
一杰的头发很长，而且发型常变。 因为头发长，爱人总是叨咕他不男不女，不像正派人。他很生气。 “我怎么就不正派了？我又没跑大街上耍流氓，不就是头发长那么一点吗？” “啧啧啧，你那是长一点啊？都能扎辫子了。” 一杰捋了两下头发，刚要张嘴辩，爱人按住他的肩膀，指着墙上的相框柔声说：“你看你那个头型多帅！” 那是他的一张二寸相片，西服、领带、白衬衫，头发右分，鬓角又细又尖。 “哪帅？” “像干部啊。” “你像干部吧，我喜欢画画。” 也许是受母亲影响，一杰从小就酷爱画画，还在文化宫夜校美术班、哈轻工学院工艺美术系进修过。 母亲是知识女性，却对他从不严加管教。有时正画着画，她会忽然抬起脸看着一杰说：“杰儿，你这个发型没有你那个长点儿的发型好”。一杰听了就会很长时间不剪发。 一杰的姥爷在省教育厅工作，按理说他若想进机关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讨厌当干部。 一杰三十几岁时曾任过美术代课老师。他的头型经常成为学生们议论的话题。有说像贝多芬和哥白尼的，有说像电影明星张铁林和张甲田的。他在全市纪念改革开放十周年青年画展上的一幅获奖油画也令学生们津津乐道。一个穿超短裙和长筒袜的摩登女郎，正在中央大街上弯腰提高跟鞋，修长而性感的大腿十分迷人。 校长找一杰谈过话。 “一杰老师，你要注意对学生的影响啊，不能把西方的腐朽生活方式带给学生。” 一杰不服气地说：“现在都改革开放了，人们有追求美好事物的权利。” 校长生气了：“这是学校！学生就该有学生样！你是老师，就该做出榜样！” 一杰捋了捋头发，“我这是传播美，你们不懂。” 校长与一杰姥爷相识，把状告到他姥爷那里，姥爷舍不得说一杰，可又不能不顾学校的管理，于是把话传给了一杰爱人。 爱人这火可就上大了。原本她的理想是希望一杰进机关当干部，可一杰总想画画，没办法，她只好让一杰姥爷把他安排到中学当美术代课老师，好歹这也是一份令人羡慕的职业。这要是学校不用他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呦。 她一脸阴沉地跟一杰说：“一杰，算我求你了，你别留那么长的头发好不好？” “不好。” “学校会开除你的。” “开除更好，我正好可以去画画。” “你咋那么犟呢？”爱人用手指戳了一下一杰的后脑勺，“现在有多少人想当老师当不上呢？” “谁爱当谁当，他能教学生爱美啊？”一句话没把爱人给气晕过去。 爱人轻声问一杰母亲：“妈，你看他的头发那么长，好看吗？” 一杰的母亲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摘下老花镜，认真端详了一下一杰，“我看还可以。” 爱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女人才留长发。” 一杰母亲微笑着戴上眼镜，又接着看她的书。 爱人气嘟嘟地坐在床上。忽然，她用平静的语气说：“一杰，你这个头发不利索，我给你收拾一下。” “哪儿不利索了？”一杰左右捋了捋头发想躲开。 爱人走到一杰身后，将他按在椅子上：“我给你扎个小抓揪吧？保准好看。”说着，将他满头乱发拢到脑后，用一根皮筋套给扎了起来。 一杰没梳过这发型，他没动弹。爱人扎完后，又用梳子梳了一阵，然后指着镜子问他：“利索不利索？” 一杰一看，脑后扎了一条尺把长蓬松的粗辫，虽说不太满意吧，也算凑合。 当一杰去上课时，教室里可就又热闹开了。一杰笑呵呵地说：“看来同学们对我的发型还很满意？” “老师，你怎么弄个女人头啊？”一个调皮鬼双手拄着桌子探过身来问道。 一杰说：“我们老祖宗从前都是留长发的啊，还在头顶上挽个发髻呢。”说着，他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穿古装的中国男人。 学生挠挠头：“可咱不是现代人吗？” 一杰指着教室两侧张贴的历代中外名人画像说：“美是不分年代的。”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爱人又要求一杰剪短头发。一杰问：“你不是说我扎小抓揪好看吗？这还是你亲手给我扎的。” 爱人搂着他的脖子细声说：“一杰，你就听我一回吧，咱不留那么长头发好不好？” “咋啦？” “邻居都说你不男不女。” 一杰不屑地说：“他们都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爱人气得晚饭没吃就上床躺下了。 一杰开了房门到外面去溜达。等他再回到家时，爱人惊得半天合不拢嘴。 他去学校上课，学生们也都惊得目瞪口呆。原来一杰顶个铮明瓦亮的光头进来了。学生们怎么也想不到老师竟敢剃这样一个发型上课，于是一阵骚动。男生一致说：老师这发型不好不好，像和尚，还是长发好。女生们则尖声喊：老师发型真帅，像唐僧。那时，电视里正上演《西游记》，扮演唐僧的演员年轻英俊，心地善良，深受女观众喜爱。有的女生就跳到讲台上，伸出手去摸一杰的光头。本来一杰是跟爱人赌气才狠心剃了一个光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效果，心里反倒得意起来。 从此以后，爱人再也不跟一杰提头发长的事了。 可是好景不长，校长找一杰谈话。于是，一杰选择离开学校。他想自己开个美术画廊。 爱人力劝一杰进机关或找个国企上班，一杰不干。 “妈，你看，我都是为了他好，可他就是听不进去。”爱人无奈地跟一杰母亲唠叨。 一杰母亲温声对儿媳说：“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吧。” 爱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过了半晌，她拿出个纸条，一边向一杰母亲晃了晃，一边说：“妈，你看，女生都给他写纸条了”。 一杰接过一看，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小钢楷：“老师，我给你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女生都觉得你剃光头好看，可我觉得你工作证上那张照片更帅气、年轻、英俊，眼睛特别有神。”落款是几个字母I LY。
作者简介：赵文铭，纯文学爱好者，冰城文学艺术交流社社长。喜欢写散文和小小说，把写作当成修身养性的方式，远离尘嚣，厌恶物欲，看淡名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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