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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声书苑丨亮亮的心事

 茉语清澜 2020-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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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亮的心事

  

文丨丁龙海

亮亮属羊,四月的红羊。这个季节,北方依然料峭,风得狂刮上几天,土地才苏醒过来。亮亮发现,冰雪消融时,洼地泥泞了,会拱出小草。风特暖和,虽然尘土飞扬,虽然乌烟瘴气,摇曳的柳枝,会吐出嫩芽儿。脆硬的杨树枝,变得柔韧了,冒出褐色的骨朵,伸手去捏,会沾上粘稠的汁液,闻着有股说不出的馨香……亮亮的家很普通,在村里不显山露水。爸爸六零年从抚顺炼厂,调来参加石油会战,稳定下来后,就回山里接妈妈。爸爸和妈妈是指腹亲,离家多年的爸爸,突然来接妈妈,连个婚礼都没办,妈妈收拾好行李,爸爸背着就来了。这也难怪,后奶奶刁钻苛刻,食不果腹的爸爸,只能负气离家、自谋生路。那是个饥饿的年月,别说五斗米折腰了,一斗高梁就能换个老婆。二丫的妈妈,就是高梁米换的。消息的来源无从考证,只记得田文革欣喜若狂,追着二丫喊,二丫、二丫、给我当老婆,一袋大米、一袋大米……二丫惊恐地奔跑,两条枯瘦的小辫子,在脑后左甩右甩,像抽穗的芦苇花。

亮亮出生的时候,上面已有两个姐姐,所谓的饥饿,早就远离了。玉米是家里的主食,大楂子、窝窝头、发糕……花样翻新地做,亮亮吃了,仍像刷子似地,穿过食道。妈妈蒸发糕,偶尔会洒些酱紫色的饭豆。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金灿灿的发糕上,饭豆开出了奶白色的花。亮亮喜欢加糖精的发糕,更喜欢加点白面,这样的发糕吃起来,甜而不渣,不剌激嗓子。大米、白面定量少,都存在供应本上,静等着过年。元旦后,家家都为年做准备了,准备什么呢?说白了就是吃穿。随着年的脚步近了,从前线回来的爸爸,零星带点鱼、肉,这是爸爸千辛万苦,从农村掏弄来的,妈妈会细心地存起来。过了小年,妈妈会炸果子、肉或萝卜丸子。每家的做法不同,这取决于故乡的风情。二丫妈是河南人,会蒸枣糕、做粘牙的麦芽糖。田文革的妈是西北人,会炸糖环。元宝形的饺子每家都一样,是看不出地域的,乾坤都在馅里面。亮亮喜欢酸菜猪肉馅,独特的东北味儿。妈妈酸菜腌渍的好,不像有的人家,酸菜缸浮着白沫,满屋子酸臭味儿。

那时候,房子都是公房,单位自建的干打垒,泥草夯的土房子,可以追溯到北方人的远祖。七十年代,草jj就住进来了,有了加红砖的房子,房子边角骨架是砖,墙体是黄泥脱的坯。脱坯是东北四大累的活,光着脚踩泥,不停地加水和草,草还得用闸刀切碎。木框模具放在平地上,铁锹往框里铲泥、抹平,晒上三天,翻个晒三天,再收起来,交叉码成一米高的垛,晒上些时日就定形了。方晓村的建筑材料很独特,大白块的墙体,厚实稳重,封顶的是红瓦。房子排列有序,一幢住着四户人家,房后搭着小鸡小鸭的窝。这种房子与干打垒相比,就是鹤立鸡群了,保留了干打垒冬暖夏凉的特性,又宽敞明亮。那时候,每家都有几个孩子。爸爸上前线,星期天只能休息一天,妈妈在生产队,种地或养猪养鸡,不论做什么,都得起早贪黑。孩子散养着,大的带小的,连成了串。那时的托儿所,就把孩子圈在院子里,戏闹斗趣,只要不伤筋动骨,阿姨们是不会管的。新生儿托儿所不收,只能从家乡请小姑、小姨来照看。那时的油田不招人待见,把孩子照顾大点了,能上托儿所了,小姑小姨们就回家乡嫁人去了。也有留下来的,亮亮的小姨就没走,留在油田,嫁给了五大三粗的刘苍海。

亮亮很羡慕有哥哥的伙伴,田文革就有三个哥哥,受委屈了或被谁怂两下,就会鼻涕拉渣地叫喊,等我哥放学的,等我哥放学的!他重复地说,即便人家不理他,他也凑到人家身边说。这句话很有杀伤力,别人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亮亮怕,日子久了,就会条件反射,什么事都得让着他,成了不可撼动的定律。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亮亮吃了亏就没有依靠。就说亮亮的两个姐姐吧,从来没为亮亮出过头,争过气。你看二丫,她才一个姐,受田文革欺负了,就追着田文革打。田文革哥哥在旁边,她也像只小母狼似的。二丫的姐姐虎,摸到什么就用什么,砖头瓦块、铁锹木棒,都往头上削。二丫家住亮亮家后幢房,不知什么原因,隔三差五能听到哭叫声,妈呀!我再也不敢了!妈呀!疼死我了!这声音很纠心,妈妈听到了,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着去劝阻。

二丫喜欢和亮亮说悄悄话,亮亮似信非信。比如说,她姐姐把前排房董晓燕家的狗腿打折了。以前,弄折个鸡腿鸭脚亮亮信,那条黄狗再不济,也不能让个丫头欺负了吧!为了验证,亮亮特意跑到董晓燕家,那条黄狗倦缩在门口,眼神沮丧地瞅着亮亮。亮亮蹲下站起来,又蹲下站起来,它都熟视无睹。二丫姐姐有好几个名,亮亮比较喜欢妈妈的叫法,疯丫头。有多疯呢?亮亮见过疯丫头打架,她骑在男孩身上,双手掐着人家的脖子,嘴里尖利地问,你服不服,你服不服……她一声接一声地问,而且还一声高过一声。男孩挣扎着,脚在身下乱蹬,一只手掰疯丫头的手,另一只手抓她的脸。疯丫头机智躲避着,直到男孩不再挣扎,含糊地吐出了“服”字,她才松手。疯丫头也有挨揍的时候,即使被几个女孩围攻,或按在地上,她都不会说服字。不管疯丫头斗赢战败,都少不了回家挨揍。妈呀!我再也不敢了!妈呀!你打死我了……二丫的妈妈下手狠,怎么顺手怎么操东西,披头盖脸地打。这个习惯,疯丫头学的很到位。

二丫提到姐姐,那种发自内心的敬佩,跃然在她的脸上。亮亮很奇怪,都是一个妈生的,二丫怎么和她姐姐截然不同呢?二丫小鼻子小眼,虽然小,但很周正精致。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身子均匀,腿细而长,每个部位都长得恰到好处。二丫的不足处,是她肤色棕红,没有她姐白。她周身上下,穿的是她姐剩下的衣服,补丁叠着补丁,肤色就显得红里透黑了。春天了,二丫找亮亮采榆树钱,铁路边有很多榆树,长得奇形怪状。亮亮猴子似地攀树,用脚使劲压树叉。二丫跷着脚,一手拉住树枝,另只手撸榆树钱。二丫脖子上挂着花布兜,撸一把榆树钱,她就得腾出手来,撑开布兜。站在高处,亮亮有种胜利者的骄傲,一次亮亮忘乎所以然,放松了踏在树技上的脚,那枝叉腾地弹了起了,吊起了瘦小的二丫。这突如其来的变量,让亮亮欣喜若狂,而且时不时地恶作剧,捉弄起她来。二丫最初以为亮亮是无意的,还安慰亮亮说,踩时间长累了哈!脸上挂着内疚。二丫的姐姐喜欢吃榆树钱,她妈会把榆树钱混到玉米面里蒸,蒸好的玉米面特别清香,有种说不出来的好吃。底下的树钱采没了,亮亮就折树冠上的,二丫在下面指点着,哪枝哪枝上的多。

钢轨光亮,像镜子似的。亮亮掏出两寸长的铁钉,找个钢轨联接的缝隙,钉子帽正好能放进去。钢轨上放好钉子,亮亮就躲在远处等火车。黑罐车似长龙,慢吞吞的,有气无力的样子。田文革他哥,就学着铁道游击队的样子,上串下跳,还坐着黑罐车去过杜蒙公社。那是个很遥远的地方,亮亮时常在梦中,想象着它的模样。亮亮盼着黑罐车压钉子,如果是飞快的绿皮客车,钉子会飞出很远,很难找到了。亮亮想做一把小刀,钉子压平的,用四根筷子绑成把手。田文革有一把,是他哥给的。他时常拿着小刀,在玉米地里砍杀,他把每一棵玉米都当成鬼子,喊着同志们冲啊!举起手来,交枪不杀……巡道工凶神恶煞似的,亮亮和伙伴离铁道近了,他就会吆喝,让他们远离铁道。可他们没听见似的,在铁道边的树林里游荡,心不在焉的样子。如果发现钢轨上的钉子、铁丝,巡道工会挥起长把锤子破口大骂。他们作鸟兽散,先是惊慌失措后是嘻嘻哈哈。

二丫妈端着唐瓷碗来亮亮家,碗里是冒尖的榆树钱玉米面,还冒着热气。她前脚进屋,亮亮就闻到了香味儿。二丫妈团脸大眼睛,面色白净,笑的时候,腮上有浅浅的酒窝。疯丫头笑的时候也有,二丫没有。你说这两熊孩子,撸了那么多榆树钱,亮亮都让二丫拿回家了,这不,蒸好了,给亮亮送来了。妈妈为难地接过了碗,脸上挤出笑说,这怎么好呢!这怎么好呢!二丫妈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冲亮亮笑了笑。不知为什么,亮亮想到打疯丫头时的样子,那眼神可凶了,都能喷出火来。把二丫妈送出门,妈妈用眼剜亮亮,把碗墩在菜板上。还碗是件麻烦事儿,不能空碗送回吧!姐姐闻声跑回来,在碗柜摸出小勺,就疯抢着吃。亮亮冲上去用手护碗,大姐猛地用屁股拱亮亮,亮亮抱着碗坐在地上。死丫头,抢什么抢,饿死鬼投生啊!妈妈弯腰拉起了亮亮,没有一点疼爱。你也是,干什么不好,弄什么榆树钱儿!

说心里话,亮亮和二丫在一起,是想讨好她姐姐。大丫除了厉害,像画里的李铁梅,也有条粗黑的大辫子。大队部放电影,亮亮扛着板凳占座,影布已经挂好了,天还亮着。田文革和几孩子疯跑,亮亮规规矩矩坐在板凳上,两边是姐姐的板凳。出门的时候,妈妈一再叮嘱大姐,别让亮亮乱跑,可她俩确玩去了。红灯记亮亮看了两遍了,还想看。李玉和被叛徒出卖,李铁梅机智勇敢,把密电码送上山,歼灭了鸠山。亮亮相信,在那个年代,李铁梅能做的,大丫也能做到。大丫来了,后面跟着二丫,田文革跑过去说着什么,大丫甩了下长辫子,扭头走了。亮亮站起身喊,二丫,我在这呢!二丫看着大丫,大丫把板凳交给了二丫,奔亮亮的姐姐去了。姐姐正在跳皮筋,田文革总跑过去捣乱,手特别欠,谁都撩骚。亮亮和二丫说了几句话,就盯着田文革。大丫加入游戏,田文革再没去捣蛋。亮亮幸灾乐祸地瞅着,多希望田文革去捣乱,让疯丫头揍他。怎么能叫疯丫头呢!大丫姐!大丫姐!亮亮心里默念着。夜幕低垂,夕阳留下了一抹红霞,涂在西面草原的地平线上。

放映员缓步走来,操场上沸腾了,这是开演的前奏。

亮亮坐的凳子高,大丫姐的凳子矮,这样,亮亮侧脸微低下头,就看到大丫姐的脸了。李铁梅出来了,亮亮就侧脸看大丫姐,怎么看,大丫姐都像李铁梅。亮亮忍不住趴在大丫姐耳边说,大丫姐,你和李铁梅可像了呢!大丫姐斜脸瞅亮亮,嘴里嘟囔着,别瞎说。亮亮看到大丫姐的脸红润了,虽然天很黑,影幕反射的光,让亮亮看得真切。亮亮很想摸大丫姐的脸,如果摸到了,不就摸到李铁梅了吗!这么想,亮亮就开心得不得了。亮亮吸了吸鼻子,闻到大丫姐头发上的香皂味儿。白衬衫、蓝裤子、黑布鞋,是大丫姐的装束。她走路象风一样,从亮亮的左眼走到右眼,又从右眼走回左眼。大丫姐坐在亮亮的身边,双腿合拢,手抱着肩,专注地盯着影幕。多年后回想起来,亮亮内心带着某种欲望,大丫姐眨动的眸子,像黑暗里的烛火,微风习来,摇曳不定地在亮亮脑子里闪烁。亮亮时常想,如果上面是两个哥哥,会像田革命那样,肆无忌惮又张牙舞爪?或许,现在的自己有所不同。当然,这种想法有违自然,生命的诞生是不可把控的。

那年,亮亮七岁,已经上预备班了。

亮亮上学,是姐姐领去的,在她们眼里,亮亮是个累赘,更是个祸害。记事起,家里好吃好喝,都渴着亮亮来。爸爸从前线回来,总会抱亮亮转上一圈,亮亮开心地笑啊笑,毫无顾忌旁边的姐姐。爸爸问,听妈话了吗?亮亮嗯。爸爸问,还往铁道跑吗?亮亮用力点着头。爸爸说,看着点儿火车。爸爸放下亮亮,似乎在无意间,发现了大姐和二姐,他用粗壮的手,抚摸下她俩的头,算是打招呼了。妈妈说爸爸偏心。爸爸回答的很现实,丫头是泼出去的水,儿子是咱家的根。

吃饭的时候,爸爸用筷子沾酒,往亮亮嘴唇上抹,亮亮辣得要流出泪来。一块炒鸡蛋或一粒花生米,应时地到了嘴里。爸爸的筷子停在空中,笑眯眯地观察亮亮的表情。如果妈妈在,会训斥爸爸,小孩子喂什么酒啊!爸爸嘿嘿笑,点着头,赞许道,好,没辣出泪来,是我的种。显然,这种方法验证血缘,是荒谬的,爸爸却乐此不疲,亮亮也随应着,能多吃几口好菜。

二丫和亮亮疏远,都怪田文革的乌鸦嘴,教室里那么多同学,他竟然阴阳怪气地喊,荀小亮,和你媳妇说什么呢!亮亮要急出泪来,向二丫借橡皮,也没说什么啊!二丫愤怒了,一把抢回橡皮,闷头在田字格上写生字。亮亮又恨又气又急,真想钻进墙角的老鼠洞。大丫出现了,象一缕阳光,暖暧地照耀着亮亮,心里的雾霾沮丧,清除得干干净净。田文革脸上滑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就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田四坏,你再乱嚼舌头,信不信亮亮撕烂你的嘴。大丫姐给田家四兄弟起的名,大坏、二坏、三坏、四坏。田文革脸上挂不住了,村里叫叫也就得了,课堂上叫,不是用针扎脸吗!田文革脸皮厚,是出了名的,什么针能扎透呢!就像现在,他换成了二皮脸,你扎吧,透了还有三层四层。他争辩说,谁乱嚼舌头啊,二丫说的,我用大米换,她说换也和荀小亮换。大丫白净的脸涨红起来,亮亮预感到会有暴风骤雨。几十双眼睛注视着大丫,时间都静止了。亮亮仿佛听到了心跳声,急促又有张力,这是大丫的心跳,只有性子火爆的人,才能跳得心惊动魄。亮亮攥着拳头,咬牙切齿,手心都出汗了。上课铃响了,大丫走了,仅仅是剜了田文革一眼。这让亮亮很失望,怎么会这样呢!这不是大丫姐的性子呀!亮亮开始后悔,田文革羞辱的是自己,不是二丫,为什么不冲上去,和他拼命,大丫姐在,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这是亮亮唯一一次挑战田文革的时机,可是,亮亮没有抓住。

亮亮一直等大丫姐修理田文革,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大丫姐好像换了个人,奔放的豪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种文静。二丫不和亮亮说话了,教室里不说,放学路上不说,而且还有意躲着。去她家写作业,她都阻拦说没有地方。亮亮更加恨田文革了,如果不是他,二丫怎么不理自己了呢!亮亮知趣地不再找二丫了,或者说,亮亮把兴趣移到小黑身上。小黑是条狗,是爸爸从前线带回来的。爸爸从怀里掏出来时,它就卷缩在爸爸的掌心,眼睛都没睁。妈妈道,刚下的仔吧,能养活吗?爸爸说,五天了,母狗被狼咬死了,剩下三个仔,就带回来一只。亮亮欢天喜地捧在怀里,它往亮亮怀里拱,浑身颤栗着,很冷的样子。妈妈说是饿了,到厨房拿了块发糕。亮亮揪了一小块,往小狗的嘴里送。爸爸笑道,它还没长牙呢,煮点粥吧,看它的造化了。亮亮把小狗捧到炕上,喊妈妈拿条毛巾,铺在炕头。二姐跑来看了一眼,又返回屋叫大姐,大姐磨磨蹭蹭地来了,嘴里嘀嘀咕咕,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一条狗吗!说是这么说,大姐见到小狗仔,眼里露出喜色,她伸手摸着黑绒绒小狗,惊讶地说,这么小啊,没断奶吧?你看它饿的。亮亮想拦大姐的手,犹豫着没敢。亮亮说,妈煮粥呢。大姐看到炕沿上的发糕,提醒亮亮,这不有发糕吗?怎么不喂啊!亮亮撅嘴说,它没长牙呢,咋吃呀。大姐和二姐嘻嘻笑起来,她俩做什么事,都不约而同心有灵犀。二姐说,它没牙,你也没牙吗!爸爸和妈妈在外屋厨房说着悄悄话,亮亮很想向妈妈告状,又一想,二姐说得对,就赌气咬一口发糕,用力地嚼着。大姐提醒道,要嚼烂哟!小狗嗓子眼细,嚼不烂能会卡死的。二姐瞅着大姐笑,笑里的内容丰富无比。亮亮把小黑狗捧到怀里,用手指取嘴里的汁液。大姐提醒亮亮,用手怎么喂啊,对嘴喂。二姐补充说,就是的吗,用舌头一点点的,往小黑狗嘴里送。亮亮心里涌起热忱,想说几句感谢话,记事起,姐姐从没对亮亮这么好过,现在不仅关心亮亮,还关心着小黑狗。小黑狗的嘴特柔软,有股说不出的味儿……是奶香,亮亮影影绰绰闻到过。

大姐头上挨了一巴掌,随后是二姐。你两个死丫头,不教你弟弟好。妈妈够炕上的鸡毛掸。爸爸进屋笑了,拦着妈妈说,别生气,别生气,孩子逗着玩吗!妈妈不开心了,提高嗓门吼,你就知道护着,一个月在家呆几天啊!这两死丫头,心眼多坏啊,这可是她亲弟弟啊!

爸爸一个眼神,大姐和二姐撒丫子跑了。没往屋里跑,直接跑到了外面。亮亮笑嘻嘻地看妈妈,很享受地说,妈,小狗吃了,还用舌头添我嘴呢。妈妈惊诧地瞅亮亮,脑子里浑浑噩噩,儿子是不是傻了,和狗对了嘴,还一副甜蜜幸福的样子。亮亮的表情,惹怒了妈妈,她责怪爸爸说,小梅和小丽回来,你不能拦着,不揍她俩,我咽不下这口气。爸爸笑哈哈劝说,至于吗,别生气了,你看,亮亮多高兴,还别说,这办挺好,这狗是捡了一条命了。爸爸的话,充满了慈爱,像涌动的溪水,从深邃的山谷里流出,波澜不惊又生机勃勃。

亮亮上四年级的时候,二丫家搬走了,是龙岗新建的高级平房。

搬家那天,是个周末,两台墨绿色的解放卡车,停在她家房头。大丫的粗辫子,变成两条细辫,粉红色的绸缎宽头绳,系成蝴蝶状,挂在辫梢。走路或搬东西,蝴蝶就飞起来了。她回眸一笑看到了亮亮,甜蜜而幸福地说,亮亮,怎么不帮我家搬东西呢!亮亮兴奋地跑过去,激动地说,大丫姐,怎么搬走了呢?上初中的大丫,可以用亭亭玉立这个词了。大丫莞尔一笑,我爸调四大队了,有空去我家玩,公交车坐五站地就到了,不远。二丫端着脸盆走过来,她沉着脸,三年多了,一直这样,不仅对亮亮,对所有的男生。亮亮笑嘻嘻说,二丫,搬家了,是不得转学呀!二丫愣了一下,沉着脸说,不转学,能怎么办……

解放卡车远去了,和二丫挥手告别时,亮亮隐隐感觉到,二丫眼里的留恋和不舍……亮亮多想喊,二丫,我会去看你的,你也来看亮亮啊!这是个不完美的风景,如果亮亮喊了,是否会完美呢!小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亮亮心事重重,踢了小黑一脚,小黑缩着脖,一脸委屈的样子。

亮亮和二丫的秘密,谁都不知道,小黑知道,但它不会说话。建狗窝的时候,亮亮说狗长大了怎么办?父亲笑了笑,把门开大了,窝的空间自然也大了。亮亮在窝里铺了层木板,木板上是硬纸壳。亮亮时常呆在窝里,和小黑一起玩儿。后来,二丫也来了,她摸着小黑的耳朵说,亮亮,我和你在一起玩,不要跟别人说。亮亮摸着小黑的另一只耳朵,开心地说,你常来和小黑玩,我谁都不告诉。阳光下,亮亮和二丫形同陌路,上学或放学遇到,都不看对方,班级里更是如此。

亮亮再看卡车时,已没了踪影,他要把心里的秘密,一直埋藏起来,直到永远……

 


-作者-

丁龙海,职业媒体人、作家,1986年发表作品,著有中短篇小说集《随风飘去》、《送你一束康乃馨》,散文集《那一片绿洲》。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纪录片等收入多种文集,获省部级奖三十多项。

-主播-

唐杰,油田单位,朗诵爱好者,经常参加演讲朗诵活动,曾取得过演讲二等奖三等奖,朗诵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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