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端午,一个人的节日 作者 | 寒武 主播 | 微语 我国的传统节日虽多,但是因为一个人而设的节日却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端午节。虽然也有其他的说法,但在全国范围内,大多数人都会同意这个节日就是为了纪念屈原的。不过,后来读到一篇文章说,端午节的相关传统习俗,诸如吃粽子、划龙舟等,实际上战国以前就有了,而关于屈原的记载,最早却是出现在《史记》上——汉代以前有关战国的文献,都没有提到屈原这个人。最早将屈原和端午节联系起来已是南北朝了,此时距离屈原去世已经超过了750年。故而学者胡适就一直怀疑历史上是否真的有屈原这么一个人,因为在司马迁以前百多年的时间里,如果真的有屈原这么一个响亮人物,史书上是不该空缺的,因此推断他完全有可能道听途说写了个《屈原列传》。 不过仔细想来,战国史书上不记屈原似乎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战国时期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同时也是一个尔虞我诈、弱肉强食、兼并攻取、刀光淹没了星光、血水染红了河水的时代。那个时代最需要的是能征善战、勇冠三军的勇将,运筹帷幄、纵横捭阖的谋士,和冷静残酷、但拥有富国强兵手段的政客。而屈原不过是一个诗人,一个“无用”的诗人,没错,百无一用!既不能得到信任而运筹于庙堂之上,更没有能力拼战沙场决胜于千里之外。那些史书有太多的大事需要记载,有太多的英雄需要留名,作为一个“无用的”诗人,屈原不入史家的法眼,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呼唤统一、结束战乱,无疑是当时历史的大势所趋。那些有志之士所积极谋划的、为之东西奔走而奋斗的无不是为了这个大目标的实现。而屈原却只爱他的楚国,以磅礴的激情、丰富的想象、华美的词章讴歌楚君、楚人和楚国壮丽的河山、美丽的故事和悠久的传说。在那个时代,他显得是那样的另类,就像那个跃马冲向风车的唐吉坷德,只是他的武器不是长矛,而是他的诗歌。如果和现代类比,他更像那种所谓的小资产阶级,他们身上都有着某种“多余”的东西:多余的细腻情感,多余的表达方式,以及他们所认为高于一切的道德、理想和爱情。这让我想起1989年的初春,春寒料峭的华北大地却难掩那涌动的商品大潮。一个青年人带着宽边眼镜,穿着一身旧夹克,一身疲惫地走进了路边的一家小酒馆。他对老板说:“给我一碗酒吧,我给你朗诵一首我写的诗。”老板打量了他半天,说:“酒,我可以给你,朗诵就算了,谁还听那个。”不久人们发现那个青年卧轨自杀了——他就是海子。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主旋律,但除此以外,还会有一些是可以经得起时间的沉淀、历史的淘洗而永恒发光的东西——暗弱而灿烂,低微而崇高,诗歌也许算得上一种。屈原其人是不是真实并不重要,但是他的诗歌是真实的,他在当地的传说是真实的,他的故事在后世引起的强烈震撼更是真实的。他的故事首先感动的是贾谊,一个空有满腔抱负而又无比失意的年轻才俊。后来又感动了司马迁,一个刑余之后在重于泰山和轻于鸿毛之间艰难取舍的年轻史官。感动贾谊和司马迁的,一方面是屈原的个人遭遇在他们的内心激发的感同身受,更重要的则是他那些气势磅礴、富于想象、充满感情的诗歌。 贾谊少有才名,十八岁时就被汉文帝任命为大夫,但是受大臣周勃、灌婴的排挤,贬谪为长沙王太傅。路过湘江的时候,想到了投江的屈原,触景生情,投书悼念,并写下了“鸾凤伏窜兮,鸱枭翱翔”的句子,抒发心中的悲凉和愤懑。而司马迁也曾说:“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适长沙,过屈原所自沉渊,未尝不垂涕,想见其为人。”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更是明确地说:“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屈原的倜傥之处正是他的诗歌啊!就像海子死了,可是他的诗歌还活着;屈原投江了,楚辞却绚烂了华夏大地的星空。 可是,诗人也是容易被曲解的。时下经常有人醉心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之美,可是很少有人注意到这首诗的第一句“从明天起,做一个快乐的人。”而从时间来看这首诗几乎就是海子的《怀沙》,那种美是何等的虚幻。“从明天起做一个快乐的人”——也许诗人的快乐只能在彼岸!而后世在谈到屈原的时候,虽然没有人会忘记他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以忠君爱国的形象以示人的。对于“家天下”的古代帝国,忠君与爱国其实就是一回事儿——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曲解呢? 人们总是说,忠君爱国是儒家的基本思想,可是纵观孔孟的一生,他们何曾忠于过某一个君,又何曾爱过任何一个国。孔子周游列国,推销他的思想,“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上。”而孟子也更是以帝师的形象出现于战国时代,他的那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千年以后还让朱元璋恨得牙根儿痒痒:如果这个老儿活到现在,我一定治他的罪!实际上,到了汉朝独尊儒术以后,忠君的思想正是儒家取得一统地位所付出的代价。从那以后,儒家头上的冠冕虽然越来越多,而脊梁却是越来越弯,膝盖越来越软,“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形象也彻底沦为越来越久远的记忆。那么,屈原忠君吗?不言而喻。但是,如果说后世腐儒的忠君更像是奴才的效忠,屈原的忠君倒更像是他和怀王的爱情,是爱而不是“忠”。班固就曾经以儒家立场批评屈原“显暴君恶”,就是说屈原因为自己的仕途不顺而揭露楚王的短处,事实上这也正是屈原对楚王之“忠”的不同之处,既有爱,也有怨,爱有多深,怨就有多浓。 情欲和情感,谁知道界限在哪里;暧昧地相爱、残酷地分手随时也会出现在一个戏码里,“问世间,情为何物?”千百年来,似乎依然没谁能清楚,估计将来也不会,毕竟,爱情似乎一直都是很个人的事情。不过,也许一个故事可以帮我们来诠释什么是情爱。王巩被“乌台诗案”牵连,流放岭南,当时岭南还是蛮荒之地。王巩的一个歌女,名叫柔奴,一路相随,陪伴左右而尝尽坚辛,最终历经数载而重回京师。其间苏轼招待这一对共患难的“爱人”,问柔奴:“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本以为柔奴会述说放逐之地的蛮荒、谪居生活的艰辛,谁知柔奴没有抱怨、没有感叹,只是淡淡地说:“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是啊,说到底,真正的爱就是能够给自己这颗驿动的心找到一个安放之处罢了。 屈原的诗歌里最常出现的两个意象是“美人”和“香草”。如果说屈原以香草而自喻,那么“美人”无疑就是指楚王,确切地说是怀王。“思美人兮,揽涕而竚眙”,“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之类的句子无不表达了对“美人”的真挚情感。然而怀王却一次次让屈原失望了,“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在子兰、郑袖等人的“帮助”下,美人越来越绝情,致使“香草”最终只能颜色憔悴、形容枯槁、行吟泽畔,用一篇篇壮美的诗章诉说着自己的深情、漂泊、苦闷和悲伤——自由产生爱,压抑产生深爱!最终山河破碎、美人凋零,天地虽大而那颗受伤的心再也无法找到它的安放之处,只能怀石自投汨罗、伴随着滔滔江水滚滚东流。 岁岁端午,今又端午,那个不知是否存在过的屈原也再次从远古走来,还是司马迁曾经描写过的形象,轻轻吟诵“世浑浊莫吾知,人心不可谓兮。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楚歌浑厚,在湘江之畔,在泰山之巅,在长城内外,也在我的心里回荡…… 填一首“沁园春”,既作为本文的结尾,也为这一个人的节日,献上我的颂歌。 五月端午,户户粽香,源起汨罗。 忆趋走君侧,运筹美政,行吟泽畔,忧患家国。 谱写华章,美人兰草,屈子诗魂耀星河。 乾坤转,看神州大地,不朽楚歌。 国莫我知如何?吊湘水贾生泪滂沱。 叹子兰衣冠,依然故我,郑袖笑靥,仍旧鲜活。 大厦将倾,楚怀昏聩,举世皆醉清水浊。 多年后,只江边渔父,鼓枻如昨。 作者:寒武,原名杨懋新,理学硕士,物探高级工程师。文学爱好者,最近几年,工作之余,偶尔写些文字,自娱自乐。 主播:微语,热爱朗诵艺术。用心灵感悟作品,用声音传递美好。茉语清澜主播、编辑。微信:zxd6162. 精选美文回顾 ©原创作品 授权发布(公众号转载须联系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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