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全味皇后风云记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加冠礼 下

常百味转了转脖子，捏了捏腰，一转身便换回了平日里的蓝色锦袍。十指交握，舒展了下，脸上又挂回了往常的表情，不过此时有种找人算账的架势。

中间的桌子上，除了退休公子常百味、大管家齐青颜、三大楼主外，只有陆承远置身其中。

原东方不敢直视常百味那带刺的眼光，只能诺诺的低着头，小心地赔着笑。常百味开始跟原东方算起账来了，“东胖子，我让你精简流程，你就这么精简的？”

原东方一听这话心里一阵打鼓，苦着一张脸，不大的眼睛使劲往陆承远那边递眼色，陆承远眨了眨眼睛，从容不迫地拿起桌上的红色琉璃酒瓶，双手持平，微微欠身，为常百味斟满了一杯酒。常百味看着递到面前的酒杯，微微晃动的酒水，斜睨了一眼春风满面的陆承远，没好气地叹了口气。伸手接过，浅酌几口后，一饮而尽，末了，拍拍陆承远的肩膀说道：“小三子，你这木头脑袋今后可要开开窍啊！不然以后别人给你使绊子你还傻呵呵地往上撞！”

原东方连忙递上另一杯酒，殷勤地对常百味说：“公子，这哪能呢？有齐兄弟和我们几个在，怎么会让陆小弟给人欺负了去！”常百味嘴角上翘地看了看原东方堆满笑容的脸，又看了看他手中满杯的美酒，但笑不语，也不接。原东方瞬间如芒在背一般，感觉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急忙补充道：“今天这典礼啊，真不是小人不精简，这再精简就显得不隆重了。知道公子看中陆兄弟，所以小人特意为您二人设置了众多互动环节。”常百味听到这里，轻轻哼了一声，朝旁边的陆承远点了点下巴：“这杯酒敬给他吧，他才是今天的主角。”陆承远连忙起身，赶紧从原东方已经微微颤抖的双手中取过酒杯，冲原东方微微点头后，直接一饮而尽。这时，侍从们已经开始挨桌布置饭菜了，原东方松了口气，暂且逃过一劫。

常百味看了看摆放完毕的满桌佳肴，微提一口气，气沉丹田，沉声道：“开饭！”众人纷纷提箸品尝。每每看到这种场面，常百味就想起“流星花园”里的一令之下让整个宿舍楼都为之灭灯的兰姑，想想自己踩着双高跟鞋，一声尖叫“开饭”……常百味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拿起筷子开始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

一桌十个菜，九菜一汤，寓意十全十美。辣子鸡丁、水煮肉片、麻辣豆腐、烤鱼、糖醋排骨、板栗烧鸡、拔丝山药、麻辣鸭胗、凉拌土豆丝、紫菜蛋花汤。原东方眼巴巴地等着，一听到开饭两个字就好像运动员听到了指令枪一样，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快速地拿起了自己的筷子，对准看中的水煮肉片，当机立断地就开吃了。其他人也不多逞让，虽然筷子下的频繁了些，但要比早饭那会儿体面的多。

靳南羽和晁北风也是第一次吃到常百味的手艺，两人皆是一愣，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虽然总是听常百味吹嘘自己的厨艺有多么出神入化，能炮凤能烹龙，自夸的好像灶君出世一样，但是几年来却并没有尝过常百味亲手做的任何一道菜品。哪怕今早蹭的早饭也是经过百味阁训练后的厨子所做。不曾想如此有幸，在陆承远的加冠礼上能吃到此等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珍馐。一桌人除了常百味和不在状态的陆承远本人外，其他人对陆承远的地位有了新的认知。

常百味这一桌的菜色与其它几桌的菜色都一样，但是其他几桌却是由出自百味阁厨师之手，虽然味道上会有些差别，但是对于没资格上这一桌吃饭的小楼主来讲，能留在百味阁吃一顿都是身份被认可的象征。一顿饭下来，双方也算是宾主尽欢。

虽然整个场地只摆放了三大桌，在场的宾客加上陆揖也不足二十人，但在数年后，陆揖已经儿孙绕膝的时候还念叨着，太和五年二月廿七午时，他在自己的加冠礼上吃到过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美味佳肴。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散场时天边夕阳正好。

陆承远过往不怎么饮酒，整顿饭下来在常百味的明示暗示之下，只得不断地和在场楼主们互动，也就格外多饮了几杯。此刻他的双耳、脸颊染上酒后的红晕，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常百味披着黑色大氅坐在那里优哉游哉地饮着自己的参茶，敬酒什么的，小年轻去应付就行了。看情况差不多了，便让侍从带着陆承远去了百味阁的空房中沐浴休息。

陆承远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昨天的客房里，而是另一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地方。微弱烛光透入帘帐，看起来夜色已深。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起身下床。不经意间一抬眼便看到一个黑衣黑发的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外间的桌榻上，顿时吓得出了一背的冷汗，酒意全消。那人听到身后的声音，抿了一口茶，这才悠悠地回过了头。定睛一看，不是常百味那妖孽还是谁！

常百味依旧披着那身黑色大氅，长发半扎半披，比常人更为瘦削的背影，看起来令人有些雌雄难辨。只见他冲陆承远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对面。另外倒上一杯醒酒茶，递过去的时候陆承远呆了呆，立马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常百味见了忍不住发笑，“往后不要如此信任别人，要是我给你下毒呢？”陆承远眨了下眼睛，随即真诚地看着常百味，信誓旦旦地说：“你不会的！”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不是吗？”常百味垂下眼睛，但笑不语。

气氛有些凝滞，陆承远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他还是执着地看着常百味，只听对方叹息道：“我断然不会给你下毒的。只是，你又怎知其他人如何想？”“这世间虽然险恶，但是我相信你，相信百味阁！绝对不会做此种事！”陆承远回答道。“何况我与他人无冤无仇，又身无一物，为何要害我？”常百味无奈又怜爱地看着陆承远，静默了一会儿，拿出准备好的一个铁盒子和一把奇特的钥匙，一并交给了陆承远。看到这个尚还稚嫩的年轻人露出疑惑的眼神，常百味解释道，“我不是说过要送你礼物吗？此时还不到子时，趁此机会交于你，记得明天睡醒了再打开。虽然迟了些，还是要祝你二十岁生辰快乐！”

听到这话陆承远眼眶有些发红，鼻子酸酸的，他不曾想上天会如此垂爱自己，失去了一个家后，又得到了另一个归宿。他使劲忍住了想要流泪的冲动，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人。

烛火摇曳，有些黯淡的灯光为眼前之人增添了几分暖色，他张了张嘴，想问出那个深埋心底的问题。只是他还没说出口便被对面的人打断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确实见过面，七年前，你救过我一命。如果没有你和陆老，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常百味了。”

陆承远震惊地看着常百味，此时的这个人不管是表情还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是他不曾见过的那一面。没有嘴角常戴的微笑，没有漫不经心的眼神，没有严肃悲伤的神态，只有看淡了世事的淡定从容。

这种状态下的常百味展现出了超脱肉体年纪的稳重，散发出一股如有实质的疏离感。两人间咫尺的距离感觉瞬间被拉开数丈远，此时的这个人更符合人们口口相传的全味茶楼的幕后主人——“全味公子”，而不是平日里会笑会闹会发疯的“百味公子”。

还不待陆承远开口，常百味便伸出了右手轻抚着他的脸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低语道：“这么多年了，一直想说声谢谢你。还有，以后……对不起！”随即，陆承远的意识便渐渐地陷入了黑暗。只余鼻尖残留着常百味身上淡淡的草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