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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榜 ‖ 双翠兰 ‖ 人与狗

 溪云斋 2020-07-18

乔延凤:

著名诗人,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诗歌报》原主编,《溪云斋》特邀顾问。

人与狗

作者:双翠兰

编辑\版式:翡儿

《人与狗》之一

      何大眼是岭南村的首富。本该说有钱人都住在城里去了,什么商住复式楼、别墅、度假村等等,现在只要有钱,什么样的豪宅都有可能。而何大眼暴富后,他却选择在自己长大的村里过活。他临池的别墅,占地面积超六百平方米,别墅宽大又阔气,风景搭配得如画一般的奇特。庭院里栽种着奇花异木,春天一来,满院子的香气逼人。

     何大眼在自己别墅的后院,搭建了一幢狗屋,这幢狗屋建筑面积八十平方米左右。建好后,他又花钱里外装修了一遍,从外看狗屋就像一幢金碧辉煌的城堡。

     狗屋建好后,他就从西域花重金运回来二只藏獒。藏獒刚开始来到何大眼家时,何大眼见着藏獒的那双大眼睛都害怕地后退了二步。藏獒凶猛的嗷叫声,惊得村里人如遇大敌。

     这只藏獒一到晚上就嗷叫得更凶,而种叫声有时像婴儿的啼哭,有时像空巢老人的唉叹声,有时又像癌症患者绝望时的哀嚎声,总之非常恐怖。

     村里爱放谍战片的何疤子都不敢再放谍战片了,他会静静地期待这种凶猛的藏獒声平息。

    “不就是一只狗吗?我有那么值得怕它吗?”何疤子对何大眼心怀仇恨,他巴不得何大眼有一天会被藏獒咬死。他和何大眼是一起长大的,他恨何大眼凭什么拥有那么多的钱?二只藏獒几十万随随便便就运回了家,人和狗都住着豪华的别墅。而我何疤子辛辛苦苦种田,一年到头攒了一些口粮外,却家徒四壁。

   “有钱人就是任性!”村民对这种叫声无可奈何,因为何大眼有钱,他养藏獒就是为了显摆他的财富。如果有人去反对,怕惹祸上身,都说何大眼路上有人,到时候莫名挨一顿打也有可能。只是这二只该死的狗,把何大眼也吵得无法合眼。他思前想后,决定带这二只藏獒到镇上诊所去看看。何大眼就是想去问问诊所的黄医生,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藏獒晚上不嗷。

     到了诊所,何大眼就将藏獒的优劣缺陷一五一十地倒给黄医生听。黄医生对人体的206根骨骼的方位倒是了如指掌,可是对于狗,特别是这种庞大的藏獒,他也束手无策。

     何大眼说:“要不,黄医生,你就给我开点镇静药,省得它晚上闹。村里人没几个,却惹得那些人怨言声四起,好像我何大眼欠他们的。特别是那个疤子,要拿刀来砍我的宝贝。”

     黄医生说:“即便是镇静药,狗也不能乱吃。人和狗的体质毕竟不一样,万一出问题,我赔不起你的宝贝。你另请高明吧!”爱莫能助的黄医生一直摇着头。

    何大眼听黄医生这样一说,也有道理,因为这二只狗毕竟昂贵,怪不得人家医生。他管这二只藏獒叫崽崽,“崽崽,带你呼吸新鲜空气去,晚上一定要听话。”

    这天天气很好,何大眼把那二只藏獒牵到村里村外巡游了一遍,这种狗,毛色棕黄,高大凶猛,村里小孩看见了都躲在墙角处瞅着,根本不敢上前。它突然一声嗷叫,就像猛虎下山,令人畏惧。这时。何疤子撞见了,对着何大眼斜视,并说:“何大眼,我警告你,晚上再扰我睡眠,我会药死你的宝贝。”

     何大眼说:“???,疤子,我跟你有仇吗?狗跟你有恨吗?我有钱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偷了你家古董什么的?你敢药死我狗,你赔得起吗?再说我家的别墅你有能力进得去吗?”

    何大眼一连串的问话,何疤子无言以对。何疤子恨哪,恨自己不会赚钱,恨钱怎么就认得你何大眼!钱这种阿堵物,在何疤子的脑海里产生了强烈的仇视。“我不要钱,我只要自己的田,行么!”

     何疤子不但没有威胁到何大眼,相反被何大眼光滑滑地数落了一番。他回到家里,竟然抓起自家的小土狗崽仔出气。他用脚猛踹狗崽仔,抓起狗崽仔的尾巴就往地下摔。那可怜的土狗崽竞流出眼泪求饶。汪汪汪的叫声凄怜,听起来十分让人寒心。

     狗的本性是通人性的,但有时人性除了讨好、乖僻、禽兽食禄之外,他还能亮亮堂堂地思索吗?

     这条土狗生在何疤子家里,也算是找错了主儿。

     何大眼经过何疤子家,看见他虐待小狗,讥讽他:“疤子呀疤子,你天生无用,赚不到钱,拿自家的狗出气,算人吗!”

     何疤子本来就对何大眼有气,他不屑地说:“我人虽无用,但找过你大眼借过一分钱吗?老子的骨头硬,不求人!”

     何大眼看见何疤子犟得像头牛,他也不屑地走开了。

     何疤子只记得去年除夕的夜晚,寒风飕飕,何大眼被一辆呼啸的警车带走。他的别墅贴上了封条,藏獒被市动物园管理员的人领走。村长告诉何疤子,说何大眼因倒卖国家稀土谋取暴利,被判刑。

     何疤子听村长这一说,若有所悟:“原来钱,这阿堵物,果然要把人堵上绝路!大眼,我不记恨你,我会去看你的!”一滴清泪闪过何疤子的脸。

      红通通的夕阳下,何疤子带着他的土狗,在他的菜地里挥汗如雨地锄地。那只土狗竖着毛茸茸的耳朵舔着疤子的裤筒,疤子吆喝一声:“去去去,畜生,我锄地呢,干嘛这样亲......”

《人与狗》之二

     李淑萍吃完晚饭后的黄昏,都会顺手牵着她的宠物狗去遛弯,她那条纯色金丝猫宠物狗是她的男人从新加坡带回来的。李淑萍对这条狗真是爱乌及屋,不但要给穿衣戴帽,而且没事的时候就会抱着它亲昵,尤如抱一个孩子。

    那天傍晚,李淑萍遛狗的路上碰上另一个带着狗来遛弯的老太。这个老太的狗狗,看上去就没有李淑萍的狗狗那么斯文,外像也不精看,甚至有点像斑鬛狗那样丑陋、委琐,但胆大,见到同类就冲上去撕咬一翻。

   同住别墅区域的李淑萍和老太,她们彼此有些面缘,只是不曾招呼过。这天傍晚时分,她们为狗狗的事,各自爆发了火药包。

     李淑萍牵着狗走在别墅区的林荫小道上,迎面老太牵着斑鬣狗走来。斑鬣狗在林荫道的两侧蹿来蹿去,见过来一只金丝猫兄弟,它像看见好斗的对手,“嗖”地一下就扑过去,把金丝猫扑了个“狗吃屎”!李淑萍牵着狗的丝带断了,她惊慌失措,立即伏下身子去护住金丝猫不要被斑鬣狗伤着。

     老太见着自己的狗狗跟别人的狗狗打架,她有点兴奋,一个劲儿地说:“宝蛋勇敢!宝蛋儿勇敢!”

     李淑萍看见老太手足舞蹈,不去拉开她的“凶手”,反而为凶手助威,她心疼金丝猫的心转而向老太发起怒来:“你个老妖怪,赔我金丝猫”。

     老太见有人骂她,她说:“我妖怪,你才妖怪呢?迷男人的妖怪,还有脸说我!”继而老太又为斑鬣狗助威:“宝蛋,咬死它!咬死这个妖怪!”她的眼睛一直卑视着李淑萍。

     李淑萍这时真想冲上去撕扯这个老太婆,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个老太婆是开发商孟总的老娘,近几年孟总开发的商住楼价格节节攀高,像她的男人谷总一样,搞开发赚得遍身流油。去年为一块地,孟总和谷总各不相让,后来经过角逐,还是孟总占了上风。对于这件事,谷总心里总觉有梗在喉。

     李淑萍虽然是谷总的二奶,但谷总跟原配几乎没有肌肤之亲,谷总在享受李淑萍年轻的肉体外,他也利用李淑萍去攻关,李淑萍当谷总的女人当得心安理得,在外都是“老公,老公”地叫,谷总对她也是百依百顺。

     老太婆骂李淑萍的那些话,李淑萍猜想老太已经认出了她。既然这样,她干脆对老太说:“您是孟总的老娘吧,我跟你无冤无仇!咬死我您老人家又得不到什么好处!我男人会娶一个更漂亮的,而您的儿子会因为您的举止影响到他的事业!”

    “我才不管呢!我就是想骂人,想骂你这种贱女人......”

    “你.....你......你......我的金丝猫......”

     正当她们在互怼时,那只漂亮的金丝猫已躺在草丛里不再动弹了。老太的那只斑鬣狗仍然不放过金丝猫,它把不能动弹的金丝猫叼了起来,叼向老太的身边,让老太表扬它的胜利果实。此刻情绪激愤的李淑萍一下子泪水就狂泻了下来:“我的狗狗!可怜的狗狗!你赔我金丝猫......”

     老太看见斑鬣狗叼着金丝猫,她甚是得意。在家里,她斗不过新来的儿媳,现在她的狗狗赢了,她一直“咯咯咯咯咯”地笑。

     “我赢了,我打赢了!我可以看到我孙子了......”

     老太语无伦次的话语,李淑萍听不懂,她抱起那只已经死亡的金丝猫,泪如雨下......

     后来,谷总告诉她,孟总的老娘疯掉了,并安慰李淑萍,他会买一条更昂贵的宠物狗给她。只是......

     李淑萍说:“只是什么?”

    谷总说:“只是,孟总太不合算,为了现在的这个老婆,逼疯了自己的娘......”

    李淑萍说:“怪不得那老太一直说我赢了,我赢了......”

     谷总说:“前妻为了报复他,他们的孩子前妻藏在秘密的地方,他们家里人根本见不到。老太思孙心切,又不喜欢这个儿媳,所以就精神失常......”

     李淑萍“哦”了一声,沉默地站在别墅门前......

《人与狗》之三

      孙老爹前几年正月过的七十大寿,寿席上,孙老爹的儿女们个个孝道。二个儿子做酒席,三个女儿买来寿面,寿鸡蛋,寿饼,桂圆等等,只要孙老爹喜欢,儿女们一一满足。儿子做了足足三十桌的寿宴,满村的男男女女都吃得欢天喜地,都夸孙老爹养育了五个孩子不易,现在儿女们这么孝顺,终于可以享福了,那早逝的老伴也可以安心长眠了。

      可是,一个家庭的愁苦欢乐只有家庭成员知道,而一个人的愁苦寂闷也只有本人心懂。孙老爹对前来贺寿的邻居亲戚表示感谢,他有心事只会对同前来贺寿的亲妹孙大翠说:“大翠,还是你懂哥,经常来看望哥哥,其次就是我身边的这条狗,它才是我忠实的伴侣。七年了,旺旺没有离开过我一步,它对我是那样的忠诚,我一个咳嗽它就知主人不好受,就会静静地坐在我身边,眼巴巴地可怜我。唉,我的这些孩子们,除了过年会回家陪我几天,平时根本就见不着人影。只有我老无用,守着一条狗!”

     孙大翠看着大哥如此悲伤,说:“哥,什么事也没你想得那样悲观,孩子们都有事业,这是好事!”

     孙老爹说:“好是好,他们现在都富裕了,可是却苦了我这个无用的老头!”

      孙大翠说:“哥哥可以选择跟他们一起生活呀!”

     孙老爹说:“跟他们一起过?说得轻巧,他们都各有各的生活,哪管得了我!再说家里头这幢老屋我也舍不得空着。还有我那些责任田,他们都不要了,我要,种些家园菜,总比荒了强......”

     孙大翠说:“哥呀,你是这头不舍得那头也不舍得!这样的房子有什么守头,你看看村里头还有几户人家,数来数去就你们几个老头子!现在流行语,叫什么空巢老人,万一你们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照顾......”

     孙大翠说完这些话,旺旺对着孙大翠,扬起脖子:“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孙大爹说:“你看到了吧,我有旺旺呢!它才是我的伴侣!”

     孙大翠说:“好好好,反正日子都是自己过!我回家了,你注意好身体吧!”

     孙大翠提起脚就离开了院子,孙老爹这时突然之间是有那种失落感,但他失落了什么,自己也说不清,只有那只狗房前屋后地跟着。那只狗好像悟到了孙大爹的心事,它用嘴叼着烟斗送到孙大爹的手上。孙大爹又说:“旺旺,今天老子不抽旱烟,跟我去买一包香烟!”

     旺旺叼着五块钱迅速离开,不一会儿就叼回来一包烟。

     有一次炎热的夏天,孙大爹不愿做饭做菜,他将隔夜的饭菜从菜柜里端出来就要吃,旺旺突然趴在他的身上,将他的碗用前爪扒了下来,有严重弱视的孙老爹这时才发现有一条蜈蚣盘在碗沿上。

   “旺旺,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孙老爹抚摸着旺旺的头,非常亲昵地和它四目对望。

     又过了二年,旺旺已经很老了,它走路都有些蹒跚。孙老爹也很老了,孙老爹经常带着旺旺坐在村前的那棵古樟下乘凉。村里已经很少有人聚集在树下了,人都走空的村庄,荒芜一片。突然,孙老爹感觉一阵头晕,他用手撑在树上,渐渐地还是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了!

     这时,旺旺看见孙老爹倒地,它用鼻子嗅了嗅,它异常灵敏的触觉知道孙老爹出事了。

     旺旺用它那双年迈的腿跑去孙老爹在镇上做生意的儿子家,当孙老爹的儿子看见旺旺出现在面前,又不见爹时,他问旺旺:“旺旺,你怎么来了?爹呢?”

     旺旺只知不停地嗷,孙老爹儿子已预感老爹出事,他二话没说,骑上摩托,带上旺旺直奔村庄而去。

     回到村里,孙老爹已被来看他的孙大翠抬起放在一张木板上。孙老爹已经过世了,而就在那一刻,那条家狗旺旺它蜷局在家门口的一条凳子旁,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都说旺旺是条忠犬,为了去报信,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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