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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专栏 || 啄木鸟 | 焉耆博格达沁故城

 溪云斋 2020-07-18


乔延凤——著名诗人,中国作协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诗歌报》原主编,《溪云斋》特邀顾问。

焉耆博格达沁故城

作者:啄木鸟

这就是博格达沁古城——维吾尔语中的“宏伟高大之城”吗?

这就是汉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焉耆国都员渠城吗?

这就是盛唐时安西都护府的四镇之一吗?

当我攀上城中东北角坍塌的夯筑高台,当我心存疑惧地穿梭在盗掘后遍地的森森白骨和陶罐碎片的古城中,当我行走在荒草寂寂的颓圮的城墙废墟时,淤塞胸垒的,是拂拭不去的疑虑与茫然,困惑与不解。

检视中国上下五千年厚重而数不胜数的历史遗迹,没有一座古老的城邑像博格达沁这样,在方圆几里的城内布满了波诡云谲的汉唐荒塜,令人惊悚和讶异,感到后背袭来阵阵的寒意。那是一种怎样的奇风异俗与丧葬文化?自古以来,筑有高大城墙的城池都是用来抵御外族入侵与阻击敌人劫掠的,用来安身立命与安居乐业的,哪里有用来安葬逝者的累累尸骨的?哪里有生者与逝者共居一城的?流火的七月,我曾仆仆风尘的去过吐鲁番盆地的高昌古城,相距十里的阿斯塔那古墓群是高昌的王室墓地。古今中外,习性迥异的民族都遵循着这样一个约定俗成的风俗铁律:生者有生者的乐土,逝者有逝者的栖园。唯独博格达沁是个例外,似乎与众迥然不同。

择地筑城,是一个族群或部落的百年之计,千秋大业,关乎社稷民生的安危与永固,既要看天时地理人和,还要看巫师方士首选的黄道吉日。博格达沁古城的周边水草丰茂,沃野千里,可垦可牧,是丝绸古道的咽喉要道,“锁钥”之地;不远处有迤逦东去的开都河,一湾来自天山腹地的雪山融水波光粼粼,润泽着两岸辽阔的土地。但这里也有致命的缺陷与不足,地势低洼,水土富含盐碱,因而在古城营筑之初便被烙上了宿命的悲剧色彩——盐碱的侵蚀,对地表的构筑物有致命的损伤与危害。

——————在 路 上

经历了千百年风霜雨雪的袭扰,有地表不时泛起的盐碱助纣为虐,周长三千零八十八米的城墙,早已在漫长的岁月里坍塌成了绵延的荒丘,长满了丛生的骆驼刺和野枸杞,一鳞半爪的芨芨草在风中轻轻的摇曳,在渐浓的暮色里宛若招魂的经幡;夯土城墙上一段长不及六米的残存的土坯女儿墙已风烛残年,揺摇欲坠,在残阳晚照里成了一道孤独的剪影。长方形古城城墙的轮廓尚在,曾经中轴线上高大的两座城门,拱卫城门的翁城,防御视野开阔的马面,城墙上土坯砌筑的垛堞……早已荡然无存。城中气象威严的王宫,占卜生死吉凶的祭坛,香火袅袅的佛寺,鳞次栉比的房舍……巳无处觅踪。一代又一代迎着晨昏在田间耕耘或在四野云牧的先民,早已作古,尘归尘土归土,只有千载的白云悠悠的飘过,只有从天际长驱而来的漠风时不时的呼啸而过。

寻找有关记载焉耆古国的典籍史料,一而再地重读那些穿越了悠悠岁月与历史烟云的文字,史海钓沉,方知焉耆古国是一页页被水渍浸淫得太久太久的斑驳碎片,再也拼接连缀不起曾经由鼎盛到衰亡的脉络;而博格达沁古城是一颗被盐碱侵蚀过度的粗砺遗珠,在岁月的尽头隐隐地泛着幽黯的光泽,明明灭灭,无论怎样的惮精竭虑,还是无法还原都城曾经的辉煌与光鲜,无法想象曾经一座恢宏巍峨的城廓怎样倾圮成了一片荒寂的废墟,消失在了浩荡的历史长河里,成了盗墓贼的乐园。

翻开汉赋四大家之一班固的《汉书西域传》:“焉耆国,王治员渠城,去长安七千三百里。户四千,口三万二千一百,胜兵六千人。……西南至都护治所四百里南至尉犁百里,北与乌孙接。近海水多鱼。”

翻开唐代史学家令孤德棻的《周书》:“焉耆国,在白山之南七十里,东去长安五千八百里。其王姓龙,即前凉张轨所讨龙熙之胤。所治城方二里。部内凡有九城。国小民贫,无纲纪法令。兵有弓刀甲槊。……气候寒,土田良沃。谷有稻粟菽麦。畜有驼马牛羊。养蚕不以为丝,唯充绵纩。俗尚蒲桃酒,兼爱音乐。南去海十余里,有鱼盐莆苇之饶。保定四年,其王遣使献名马。”

翻开玄藏西行求佛问法归来后口述的《大唐西域记》:“阿耆尼国,东西六百余里,南北四百余里。国大都城周六七里,西面据山,道险易守。泉流交带,引水为田。土宜穈、黍、宿麦、香枣、蒲萄、梨、柰诸果。气序和畅,风俗质直。文字取则印度,微有增损。服饰毡褐,断发无巾。货用金钱、银钱、小铜钱。王,其国人也,勇而寡略,好自称伐,国无纲纪,法不整肃。伽蓝十余所,僧徒二千馀人习学小乘教说一切有部。经教律仪,既遵印度。”

感谢那些像流星一样划过历史深邃的天空,给我们留下珍贵史料的求索者。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虽然他们的背影已飘然远去,杳如黄鶴,但他们弥足珍贵的文字,字字珠玑,笔墨留香,让我们有幸透过历史迷濛的烟云,在阁楼尘封的线装书的册页里,今天依然能看到焉耆古国遥远的过往——曾经的疆域,曾经的河山,曾经的都城,曾经的市井僧俗百象。

焉耆国,那可是曾经赫赫有名的西域三十六国之一,是丝绸古道上东西方民族文化碰撞融合交流的一处节点,一处人间烟火气息浓厚的驿站。博格达沁无疑是悬垂在步摇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南来北往的商贾旅人使者在这里补充给养,安枕栖息,养精蓄锐,而后再伴着摇落了大漠苍凉的一声声驼铃,踏上漫漫黄沙的风雨旅程。这样的一座都城,不知为什么在汉唐之后的文字记载会寥若晨星,像一张苍白的素笺呢?

一次次走进图书馆的藏书室,一次次在厚重的典籍间寻寻觅觅,方知在波澜壮阔的历史舞台上,焉耆国曾扮演过举足轻重的角色。它曾是中原华夏帝国的一方域外属地,在迭宕起伏的历史大潮下几经分分合合,时而称臣纳贡,时而又反目成仇。博格达沁做为一国耀眼夺目的都城,城头变幻大王旗在漫长的岁月里几乎是常态,曾经在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生死攻伐中几易其主——嗜血成性的匈奴人占领过,冲下青藏高原的吐蕃铁骑驻牧过,西辽的契丹人薄徭役轻赋税过,察合台汗国剽悍的铁骑统辖过,喀喇汗国黑色的伊斯兰教新月旗飘拂过,班超班勇父子曾先后率金戈铁马的大军来收复过……博格达沁最终的失落与毁弃,还是缘于十四世纪腥风血雨的的伊斯兰化进程。“楚人”一炬,可怜焦土,就此一座闻名遐迩的都城,大火焚烧了几天几夜后成了一座荒城,再也无人在晨昏间升起袅袅的炊烟,只有月明星稀的夜里幽幽的孤魂野鬼在残垣断壁间徘徊游荡……

今天的博格达沁古城依然故我,荒烟蔓草,云遮雾罩,神秘叵测,隐身在无涯的时光的深处,尚有许多的迷题需要历史学家与考古学家抽丝剥茧,拔开缥缈的重重历史迷雾,一探究竟,还原庐山一个真实的面目。

END

作者简介

啄木鸟  地质工作者,中国地质作家协会会员,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作家进修班进修。散文,诗歌散见国内报刊杂志,喜欢在西部的大地上行走,用脚步丈量大地的苍茫辽阔,用心智感悟尘世的薄凉清欢;喜欢与温润的和田玉结缘,品玉,藏玉。

特邀顾问:乔延凤

顾问:李立  冯岩    王相华   铎木   项见闻

总编:风剪云       主编:雪馡儿

编辑制作:豆丁   夕眉    翡儿

朗诵嘉宾:水晶·简   天宝宝   李磊   三月   杨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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