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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丨陪父亲走完最后的日子

 新用户69695342 2020-07-19

陪父亲走完最后的日子3

 文 | 梅山  主编 | 小北


        父亲出院了,医生说父亲的病只能这样了,支架介入很成功,其他的就是回家补充能量。父亲无疑被判了生命的死刑,没有一点死缓的余地。

        二哥和二嫂回了老家,临走前和大哥大嫂商量了迁移母亲坟的事宜,就匆匆回家准备迁坟的事了。大哥电话通知了上班的我和三哥。

       没心思去医院接父亲,没胆量和勇气去面对被医生宣判死刑的父亲。就在大哥家等待着亲人们把父亲用车接回家。其中的无奈和伤心,我是能理会的。

      春天的天空好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转眼间阳光明媚的春天,抖擞着寒意,天空零星飘着毛毛春雨。唉!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稍微做了点饭菜,大家很无味地糊弄地吃了点,就伺候着父亲躺下了。我来到大哥大嫂居住的房间,早已经发现哥嫂腮边没干的泪痕。见我进来,大嫂把脸扭过去对着墙哀叹,大哥泪花闪烁着对我说:“到这步了,准备下面的事吧!老二走前提议让你和我晚上去小舅家协商母亲迁坟的事。”

      “能有那么快吗?”我质疑地问大哥。

       “万一赶到种稻期间呢?”

        “是啊!”我随口应道。的确,5年前母亲去世时,哥嫂们依照老家的风俗,给母亲看了块坟地,当时坟地是旱田,据说风水不错,舅舅和老表们也没反对 。现在旱田改造变成了水田,母亲的坟半年时间被泡在水里,如果父亲病逝赶在下半年,安葬父亲就成问题。但迁坟不是那么随意的,必须要舅舅同意。虽然父亲现在还能吃能动,这样早的考虑这事有些不敬,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父亲正一步步地远离我们而去 ,父亲离去是早晚的毫无悬念的事,即使我们每个人都盼着父亲能创造生命的奇迹,但我们不想自欺欺人。

       下午电话安排在工地的大侄子,晚饭及其简单地吃了点,大侄子就从工地开车赶了回来 ,抓紧时间去舅爷家。

      车很快速地向市里舅爷家驰去,车到市里的时候,突然停在了路边。问侄子缘故,方知道没来得及加油而缺油无法动弹。

      询问路边行人,确切地知道最近的加油站还要三站路,期间还有一个上岗两个红绿灯。大侄子吩咐我看好车,就急匆匆地去找人解决汽油的问题去了。

     等了好久不见侄子的踪影,打电话联系一直在通话中,大哥有些急躁,不停地唠叨着。路边的灯光次第闪烁着,好像在嘲弄着我们,看笑话地闪着傲慢的光晕。坐在车里,不停地抽烟等待着大侄子。一个多小时,大侄子开着摩托车带着侄子的朋友回来了,侄子一下车就四处找管子,还好,从工地上回来, 车箱子里有一截铁管子。

侄子拿出工具把朋友的摩托车汽油盖拧开,试图用虹吸方法把汽油吸出一些 ,可是管子是铁的,无法折弯,只好把摩托车歪倒用嘴巴虹吸出汽油,可结果是汽油无法被虹吸出来,侄子着急地四处去找五金店买软管,都晚上9点了,店铺早已经打烊,侄子四处寻找着。

      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我打电话给连襟和三表弟,让他们开车去加满油和想法弄散装汽油,他们电话里都说很困难,但都说再去试试。其实我知道现在汽油管理很严格,何况侄子也已经到加油站问过了无法弄到散装汽油。

     连襟和老表很快开车来到停车的街道,都说无法弄到散装汽油,只能想法拖了。拖车又没有绳子,怎么办呢?还好,侄子车上有电线 ,三表弟迅速地把电线拧到拖车钩子上。活马当做死马医。还好,车子被缓缓地拖动着。车到红绿灯处,电线被扯断,下车再接上,慢慢地蜗牛般爬行在市中心大道上。奶奶的脚,又是红绿灯,电线再次被拉断。各种车辆响亮地鸣笛,我和大哥从车上下来,撅起屁股推车前行,惹得四周的行人驻足观看。过了红绿灯,被扯断的电线接上继续拖带,车子爬行到加油站,已经是晚上10:30了。

加满油,驱车前往舅爷家。还好,舅爷 着急地在家等着。进门坐下,把迁坟的打算与父亲的现实病情和舅爷一说,舅舅感慨地说:“唉!好好照顾你父亲,一辈子不容易啊,你母亲的坟是该迁了,自从安了你母亲的新坟,你们兄弟几个都没安静顺利过,先是老大安民的无缘无故的住院没查出病情,接着是小三的差点丟命的车祸,再就是小二的手指头被手扶车三角带挤掉,最后是小四的腿脚踝骨裂。唉,迁坟吧,把日子选好,多找几个风水先生看看。”舅舅唏嘘起来。安慰一下舅舅,怕父亲和家人着急,我们驱车回家,一路上大家沉默无言。

       是啊,父亲目前还活着,虽然存活在病痛中,但日子不会太多,迁坟的事情必须找个恰当的时机给父亲透透,让父亲有个心理和思想准备。

      其实,借母亲迁坟的事,也想带父亲在他生前,与他想见的人——大他一岁的小姑、大姑家和二姑家的表哥、表妹、表姐与小姨及其子女,伯父家的几位哥哥和姐姐、老家里的远房二叔与老邻居老亲戚见上最后一面,这是我们大家一致的意见,即便是很残酷的,但是是必须的,谁能料到父亲的生命之路还会有多久呢。

     回到家发现父亲的房间里灯亮着。下车推门进房,发现父亲双手枕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在出神地想事情。是啊,父亲那么清醒那么明白那么富有生活经验,这一阵子的折腾和自己身体病痛的体验,他怎能不知道自己患了重病啊,只是不愿意说出来,默默地与病魔抗争着。

      伺候好父亲吃了一碗热粥,洗擦完毕,与父亲辞别,腿刚想迈出,父亲开口说:“再坐会吧,我有事告诉你们。”

      我和大哥的心咯噔一下,互相对望一眼,随手拉开马扎坐在父亲的身边,听父亲的安排。

     “我到底得的是啥病?!”父亲恳切地问。

      “没什么,就是食管里长了点东西,影响吃饭,做了支架后就好了。”我早已经背熟了大家商量的台词。

      “是啊,就是食管里有点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哥附和着。

       “哦。”父亲沉吟了一会。

       “快到清明节了,要回老家给你母亲上坟添土吗?”父亲沮丧地说,眼睛伤感地溢出了浑浊的老泪。

        “是啊,母亲的坟地原来在旱田,现在改成水田了,风水先生说不好,一年有半年的时间浸泡在水里,建议要迁坟的。”大哥应答着。

        “河东的祖坟不能迁,那是你爷爷活着的时候选的祖坟,风水好,动不得。”父亲叮嘱着。

        “这次迁坟不动祖坟!”我心事重重地应答着父亲。

          “新坟准备在在哪里?”父亲很关心地问。

          “小二的菜地被人占了安了坟,场地扩大了,准备安在场地里。”大哥解释着。

          “场地地势比较高,离家近,南边有河,风水还不错。”父亲好像早就知道了这次迁坟计划和与他相关的后事打算。

        这次迁坟,是担心父亲的后事赶在下半年水稻管理期间,如果真赶在那个时节,父亲的坟穴是很难打的,为了避免这一情景,决定赶在清明节前迁坟。

       “我的后事一切从简。”父亲最后叹息地说。

       “瞎想什么啊?没事的。支架介入很成功的。”父亲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说的尽管很坦然,但像一把刀子一样猛戳进我们脆弱的心中。我忙着打岔安慰父亲。

       “唉!人总会要死的,多一天少一天、多一年少一年的都是这个结果。”父亲感慨地说。眼神很迷茫无奈。

       “那倒是的,不过你别多想了,医生说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错,过两天就恢复健康了。”大哥安慰着父亲。

       “嗯。”父亲似乎有些疲惫了,眼睛轻轻地合上,不再说话。

        我示意大哥走,大哥默默地开门离去。

      给父亲掖好被褥,询问着父亲是否要上厕所,父亲摇摇头没睁开眼睛,而是将身体转向了墙,把稍微弯曲的背留给了我。我明白父亲此时想安静,不想让人再打扰他,他自己在默默地想着他的心思,孤寂地进入他一个人的世界。

      帮父亲熄灭灯,轻轻地带门出来,大哥已经在房子外边抽泣了。

      是啊,父亲是明白地冷静地,也是安然无奈地,今晚能说出这样坦然的话,那是对自己今后的日子的释然。

     人总是要走的,毫无牵挂毫无遗憾毫无心事坦然明白地上路,总是比糊涂地上路走得放心。安慰一下大哥,就上楼了。

      夜是夜,着满厚重的黑色,尽管有灯光、日月的渗透,但黑夜仍然是黑色的夜。把自己埋进无垠的黑夜中,把自己封存在浩瀚的黑夜中,细细地想着黑夜里要走的路。

      一行热泪涌出,轻叹一声,沉浸在这绵长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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