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鉴定活字本的传统方法
(图一:朝鲜铜活字排印本《雅诵》) 民国末年木活字排印的《珠泉草庐师友录》也是这样。这部11卷的书边栏四角从头至尾拼接严密,字列整齐,墨色均匀, 封面后题“戊子秋月刊于衡田”,没有关于活字排印的说明。但翻检书叶,可以发现一个版心下部栏线断裂的版框,每隔一叶便出现一次,而且此版框的版心书名用 字一直未变动(见图二。注意“友”字横的中断点),证明此书系活字印本。实际上排这本书只用了二个版框。细审字形,每字均不相同,应是刻字而非铸字,当爲 木活字排印本。
(图二:民国末年木活字排印本《珠泉草庐师友录》) 当然,世间难有十全之事,根据拆版重拼的工艺特点,查找重複使用的版框、文字、界行等版面组件以确定活字排印本的方 法,也有其局限性。首先,显而易见对单叶印刷品无效。其次,此法比起传统方法来似欠直观,最好(或说应该)与传统方法配合使用。对大多数活字本,用传统方 法鉴定就可解决问题,但不妨再用这个办法加以验证;对那些有疑惑而难决断的,或“看上去”是活字本而没有过硬证据的,我们讨论的方法是一个能提供最终解决 方案的方法,而这在鉴定中无疑是重要的。三、应用举例——兼谈活字本鉴定的几个疑难问题 下面结合一些具体问题,说明一下各种版面特徵特别是版面组件重複使用在活字本鉴定和研究中的作用。 1、古活字本鉴定——西夏印书 近年来与古活字本有关的鉴定活动时有所闻,有时鉴定意见产生分歧。如我国现存最早的活字印刷品是西夏印书,已成公论,但有些西夏“活字本”究竟“活不活”,专家们还有不同意见。一些形成共识的本子,其鉴定过程也很複杂。 1991年9月,宁夏贺兰县拜寺沟方塔废墟出土西夏文佛经《吉祥遍至口和本续》九册。1996年11月,文化部科技司主持召开了“西夏文佛经《本续》是木活字版印本研究专案鉴定会”,据报导,与会鉴定专家最终一致认爲: 西夏文佛经《本续》,版框栏线接角处缺口大,版心行线与上下栏线不衔接,墨色浓淡不匀,印背透墨深浅不同,同一版面 出现的同一字的笔锋、形态不一,栏线及版心行线漏排、省排,经名简称和叶码用字混乱、错排、漏排,以及叶码数位倒置等现象,具有典型的活字本特徵。《本 续》爲活字版印本无疑。 按:在以上鉴定过程中,传统方法几乎全部用上,结论当然也是正确的。不过若用本文讨论的方法,寻找重複使用的版框或文字,鉴定过程就会变得简便准确明瞭,即使没有倒排文字,即使不认识西夏文,也很容易令人信服。 西夏文印本如此,其他文字的活字本也如此。 2、字间笔划交叉的活字本——《后山诗注》 在此文的第一节我们说过,断版和字间笔划交叉是雕版印刷特徵,习见的活字排印不具备这两种特徵。但我们也注明,在特殊情况下会有例外。朝鲜印本《后山诗注》就是这样一本特殊的活字本书。 《后山诗注》,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藏。《四部丛刊》曾影印,称底本爲傅氏双鉴楼藏高丽活字本。影印时经过描栏,版 框无法体现活字特徵,而文字大小不一、墨色不匀、字画歪斜等现象明显,有类活字。但是,此书上下文字之间出现很多笔划交叉现象,有的还非常严重,一个字完 全插入另一个字体内(见图三)。按照传统观点,活字本字间笔划不可能交叉,发现交叉就否定了活字的可能。 那麽,是不是前辈藏书家把刻本误认成活字本了呢?循此思路,我们仔细观察了原书,发现除了交叉,其他活字本特徵明 显。我们又想,交叉的字会不会是连刻在一起的?但很快发现,在某叶和甲字交叉在一起的字,又会在其他叶出现,并与乙字组合在一起,说明此字是单体并重複使 用的(见图中“妾薄命”的“薄”字),这就证实了此书确是活字排印本。
(图三:朝鲜活字印本《后山诗注》中的笔划交叉现象) 根据曹炯镇《中韩两国古活字印刷技术之比较研究》一书提供的资料,此《后山诗注》用字或爲1599年后约60年间所 刻木活字“训练都监字”中的“甲寅字系列”,印书时间可能在1650-1659年之间。活字本爲何会出现笔划交叉现象?可以推测,这种活字不同于我们常见 的长方体活字,其形状不规则、随形,遇有两字凹凸互补,就可能发生字画交叉。曹炯镇的书中也指出,早期朝鲜活字所印书有字画重叠现象,而那时的印书方法是 将活字植入蜡中固定的。这种现象给我们提出了几个问题: 一、“活字本字间笔划绝不交叉”的鉴定标准是有条件的,只适用于那些用形状爲规则长方体的活字排列,用版框、夹条夹紧固定成版的活字版印成的书。 二、如果活字本身形状不规则,把它固定在底盘上的方法,必然和我们习见的不同。若是用某种黏合剂将活字粘在底盘上,则这种技术就与毕升发明的活字技术类似,那麽,倒推毕升活字印的书,会不会也具有字间笔划交叉的特徵?对这种现象,有必要深入研究。 三、对用黏合剂来固定活字的早期活字印刷来说,既然印成品笔划交叉,那麽活字形状可以是不规则的。有一种观点认爲, 如果一枚活字形状不整齐,“既非正方形,亦非长方形”,就是“根本不具备活字应有的形状”,因而就不是活字,并以此来否定古代铜活字实物,这是值得商榷 的。 3、含有排印工序的书——泰山瓷版《周易说略》 有些书使用了活字排印技术,但又不仅限于活字,而是在排印基础上再运用其他技术印製成书。通过我们介绍的方法,可以判断这些书在印刷中是否运用了排印技术。此外对近现代影印古籍,还可以判断其底本是否爲活字本。 泰山瓷版《周易说略》和《蒿庵閒话》的印刷方法,一直是版本界喜欢讨论的问题。王献唐在民国间初得此书时即提出,此书是用范造瓷活字排印的,张秀民赞成此说,并力辟瓷版说。近年来瓷版说点渐占上风,并有人认爲系用“吕抚法”印成。 我们在用本文所述方法对两部书进行观察时,发现两个现象:一是很多具有相同特徵和缺陷的字在不同叶都有出现,证明其 底版确由活字排成;二是这些具有相同特徵和缺陷的字在同一叶也有出现,证明这些字是用同一个范母製造出来的。而其版面出现的断裂现象,可以肯定不是活字版 所具备的特徵。根据这些特徵,结合书中“磁板”、“磁刊”文字记载,我们赞成泰山瓷版是先用字模将瓷土製成单字,排版后再烧製成瓷质书版的观点。 4、印刷过程问题——程印本《红楼梦》 既然可以根据组件重複使用来确认活字本,那麽反过来,就可以根据已知活字本来研究与书版的拼、拆等印刷过程有关的问题。 程甲本、程乙本《红楼梦》是木活字排印的,本来不存在问题。但近年来红学界有一种观点很是盛行,认爲萃文书屋排印 《红楼梦》,并非排完一叶即拆版排下一叶,而是全书排版完成后整体刷印的,甚至甲、乙两个版同时存在、同时印刷。持这种观点者以杜春耕爲代表,他还称“证 明瞭下列两个与传统说法有异的事实”: 一、木活字版不是印了百十来部就要拆散重排的,它可以非常长久地连续使用,当然在漫长的使用过程中整修与加固是必要的。 二、木活字板可印的书的数量相当可观 ,或许其运用寿命可以与雕板不相上下。 按:活字版能印多少书暂且不论,认爲《红楼梦》这种字数近百万的大书,用活字排版后不拆版而“非常长久地连续使 用”,是没有道理的:对一个书坊来说,一是没有这许多字,二是没有地方摊放这许多版,三是完全与活字排印高效率低成本的採用理由不合。因爲若想长久使用, 何不直接雕版,而要去做雕版后锯成碎字再拼起来的无用功,还要搭上和雕版一样多的字盘木料?因此,该说法无论从技术还是经济角度都是说不通的。要澄清这种 观点,除了多方说明活字印刷常识外,还可以拿出版面组件重複使用的直观论据:我们只要在不同书叶内找到同一版框和文字的印成品(实际上俯拾即是,如图四出 现在程甲本不同回目中有相同缺陷的“梦”字),就可追问持上述观点者:若未拆版重排,这些相同的文字又是怎样印出的呢?
(图四:程甲本、程乙本《红楼梦》) 对版框、文字重複出现的位置和频率进行研究,还可以瞭解活字本《红楼梦》的排印情况,如同时排印多少版,排完全书大致需要多长时间等。5、同一套活字排印不同书籍 活字版面组件重複使用,不仅体现在同一部书中,也体现在同一套活字排印的不同书中。抓住这个特点,我们就可以对同一批字排印的不同书进行更深入的鉴定和研究。还是举两个例子。 首先仍然是程甲本和程乙本《红楼梦》。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一直有观点认爲,排印两书用的不是同一套活字。至近年 这一说法更是大行其道,甚至成了“活字不拆版”论的证据。我们认爲,这一说法也是错误的,萃文书屋就是用同一套活字排印了两个本子,排完甲本以后拆版,再 排印乙本的。证据同样是版面组件重複使用:在两书中,可以找到大量相同的活字,在甲本使用过,又在乙本中使用(见上举《红楼梦》例中程甲本第一回与程乙本 第二回的“梦”字)。 其次是互相参证确定出版地点、年代和出版人。笔者存有一本《玄天上帝金科玉律垂训经》,由大号木活字排印而成,书中 没留下刊印信息。而一部与此书版式相同的《日宫炎光太阳帝君真经》,卷首题“光绪三年丁丑岁倡修,符志远刊印”。封面钤有朱记:“盘子存益邑六里杉木村福 缘局,善人印经,不取分文”。经比对,我们发现有相同版框和文字在两书中出现,证明它们用的是同一套活字,只是版框磨损程度不同。这就确定了《玄天上帝金 科玉律垂训经》与《日宫炎光太阳帝君真经》一样,是在湖南益阳杉木村福缘局排印的,它的版框损坏得比后者严重,表明排印时间晚于后者,时间在光绪三年以 后。同理,假如我们将来发现一部不同于已知版本的活字本《红楼梦》,而里面的活字在程甲本或程乙本中使用过,就可以确定它也是萃文书屋排印的。 四、顶木、夹条痕迹在单叶、无板框活字印刷品鉴定中的作用 至此爲止,我们重点讨论的问题,都是围绕著活字“拆版”工艺进行的。而“拼版”工艺特徵虽然在传统鉴定方法中已得到揭示,但仍有一些特徵没有受到重视。如活字版的一些组件,像顶木、夹条,有时也会在印成品上留下痕迹,成爲鉴定活字本的依据。此问题似尚未有人专门论述。 按照金简《钦定武英殿聚珍版程式》的记载,武英殿聚珍版书排版时需要使用夹条和顶木。夹条用来分隔两行活字,同时夹紧活字;顶木则在活字不满一行时放在空白处顶住活字,填满行格。 利用顶木、夹条痕迹鉴定活字本,在实践中也会使用到,特别是对没有边框的排印本更爲有效。 夹条和顶木的高度比活字(木子)低,以避免把它们印在纸上。一般活字印刷,版上有边栏和界格,足以支撑纸面,不易留 下顶木、夹条痕迹(有界栏可能不再需要夹条,但顶木总是需要的);那些无边无界的,在刷印时会因缺少支撑,纸面张力不足,把这些低于字面的部件印到纸上。 没有边栏、界格,鉴定活字本的依据少了,顶木、夹条印迹正好成爲补充证据。对无法寻找相同版框、文字来作比对的单叶印刷品,这些痕迹更是不能放过。 下图(图五)爲武英殿聚珍版《绦帖平》的一叶,顶木、夹条的痕迹非常明显。显然,这是活字印刷独有而雕版印刷或其他印刷形式没有的特徵,熟悉了这些特徵,就可用于活字本鉴定。
(图五:武英殿聚珍版《绦帖平》) 咸丰间排印的曾国藩《讨粤匪檄》(图六),单叶,无边栏、界行,无倒字,但看上去墨色不匀,文字不甚整齐。它的版面上方有一些等距离排列的规则小墨钉,正处于两行字之间,应爲夹条印痕,这爲确定它是活字印本提供了有力依据。
(图六:咸丰间活字排印《讨粤匪檄》) 又如光绪间印《二十七年皖局朱道禀裁煤费稿》(图七),单叶,无边栏、界行,无倒字,文字整齐,传统所谓“活字特 徵”不明显,只是从正反面看墨色略有轻重不均之处。但我们观察到版面中间天头有几处等距离墨痕,均在两行文字之间,当属夹条痕迹,参以墨色特点,可以确定 它是活字排印本。
(图七:光绪间活字排印《二十七年皖局朱道禀裁煤费稿》) 下面说一下“蜡版”问题。清代的“蜡版印刷”是近年来印刷史和版本学研究中的热门话题,张秀民著、韩琦增订的新版 《中国印刷史》对此有大篇幅论述。该书给出了几种“蜡版”印刷品的书影,有《辕门抄》、《题奏全录》、《题奏全稿》、《题奏事件》,前三者均藏国外,不易 见到,但清公慎堂印《题奏事件》国内尚多,仅国家图书馆就藏有百馀件,自乾隆至嘉庆,跨度达几十年。按《中国印刷史》的说法,公慎堂《题奏事件》是蜡版印製的,但本文作者认爲,国家图书馆藏的这些《题奏事件》都是木 活字排印的,最有力的证据就是,这些印刷品中的大多数版面有顶木和夹条印痕,有的甚至占满了空白版面(见图八)。比较《题奏事件》与武英殿聚珍版《绦帖 平》的顶木夹条印痕,如出一辙,这可以说是木活字排印的“铁证”了。仔细观察,我们还能在书中找到活字本的根本特徵,即字是'活'的,同一枚活字印出的字 出现在不同页上。如嘉庆六年十一月初七日第三页第17行、十二日第一页第15行、二十四日第三页第22行的'旨'字,就是用同一枚活字印成的。另外,《题 奏事件》卷端的书名年月和“公慎堂”三字,及版心“题奏事件”四字,是长期不动的,仅每日更换日期。这也是同一组活字在不同版面重複使用的表现。
(图八:清公慎堂活字排印《题奏事件》) 五、活字排印过程在版本鉴定中的作用不论以何种印刷方式出版一本书,从筹备到完成都要经历一个过程,需要投入一定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古代印刷依靠手工 操作,在相当长时期内,劳动生产率提高缓慢,生产一本书所用的人工、时间、成本等相差不会太大,这就爲利用排印过程来解决某些版本问题提供了可能。如果某 一部书,文献记载的出版情况和当时实际生产情况相差悬殊,我们就要对该记载的真实性保持足够警觉,在利用其断定版本时格外慎重。 清代道光年间苏州人李瑶用活字排印的几部书,是印刷史和版本史上的著名作品,因爲它们是“仿宋胶泥版印法”印製的, 几十年来一直被当作毕升以来现存最早的“泥活字本”而载入史册。而断定它们是“泥活字”本,主要依据就是几部书上都有“七宝转轮藏定本,仿宋胶泥版印法” 的牌记,及序跋凡例等处出现的“用毕升活字法,排印成编”;“是书从毕升活字例,排版造成”;“即以自治胶泥版,统作平字捭之”等说法。 但仔细阅读书中所有与此相关的内容后,我们认爲,李瑶的这些说法并不意味著他确实仿造出宋代毕升发明的“胶泥版”。相反,李瑶并没有,也没有能力製造一套泥活字用来摆印“胶泥版”书。 李瑶没有留下製作泥活字版的具体资料,但他在书中记录了《南疆绎史勘本》所用的时间、人力、物力,足以让我们瞭解到“仿宋胶泥版印法”的真正含义。道光十年重印《南疆绎史勘本》“补勘书目”李氏跋文和凡例题记,爲我们的研究提供了重要资料: 1、印刷时间:跋称“工阅二百四十馀日”,而凡例后题记称“不才于此史,昨以寓公、以窘乡,苦心孤诣,逾三月而校勘之本定,又五月而排版之工毕”,则二百四十日乃合校勘之工与排版之工而言,排印实用一百五十馀日。 2、工人的人数。跋称“工役百馀指”,每人十指,“百馀指”即十馀人。 3、所用金钱。跋称“糜用平泉三十万有奇”。按当时的银价,道光九年,河南白银一两合京钱1400文;道光十二年,湖州白银1两合钱1250文。若取乎其中,李瑶印书时的银价大致1两合钱1300文,平泉三十万相当于银两230两。 4、排印工作量。道光九年排印的《南疆绎史勘本》,计卷首二卷,绎史三十卷,摭遗十卷,连目录合计818叶。除以150天,平均每天排印5至6叶。 我们可以将此书的排印过程与其他书进行对比。首先我们看武英殿聚珍版的排印过程。按程式,武英殿聚珍版处有供事24 人专司排印,每10天摆成120版,归类72版。活字排印只有归类后才算完成一个版,而归类和排字所用时间不相上下,算起来武英殿平均每天每两个人完成不 到1个版。李瑶所用的工人“百馀指”未知详数,假定是12个人,每天排印5-6版,则每两个人完成1个版左右,排版数与武英殿类似,归类数则多于武英殿。 需要指出的是,武英殿的24名供事是专门排字的,刷印、装订、临时刻字等工序另有其人,而李瑶的“百馀指”包括全部人员,他用于排版的实际人手要比武英殿 少,每个人完成的工作量则比武英殿多。算清楚这个帐,我们就会发现,李瑶的工人在150天内完成一部800多叶大书的排版、校对、刷印、归类、装订,时间 已经很紧张了,他们没有时间去完成另一项更重要的任务——製造泥活字。而製造一套印书的泥活字需要多少时间呢?同是道光年间的翟金生带领4个儿子製造10 万个泥字,用了30年。150天与30年,差距之悬殊可以说明任何问题。 从造字投入方面看。武英殿聚珍版刻大小活字25万馀个,除去枣木成本,仅刻工、写工的工价银就近1200两。虽然泥 活字和木活字原料不同,但写、刻是不能免除的。李瑶所用活字是一字一刻的,有大小2种,按满足印书所需最少3万字算,须製造6万个。依武英殿的工价,仅 写、刻字工钱一项就需银近300两,已远超出他的总投入230两,这还没有计入泥活字入窑烧制需要付出的建窑、烧窑、柴炭等成本。也就是说,如果李瑶果真 製造了印书用的泥活字,他投入的全部银钱还不够刻字的,更别说支付纸墨、排印、刷印、装订等环节的诸多费用了。事实表明李瑶并没有钱来製造一套泥活字。 从书的印製成本角度看,《中国印刷史》著录了一部《易经如话》,背面有木戳说:“用上白连纸及写校之费,每篇本价银 三厘,装潢每帙本价银一分。”此书是咸丰间木活字排印的。若依此价,80部,每部16册、800多叶的《南疆绎史勘本》,连排印带装订的成本在220两左 右,还是与李瑶的总投入相仿佛。可见李瑶花费的钱,就是当时请人用活字排印一部书所需的钱,他确实没有钱去造字。 再从李瑶的印书目的和条件来看,李瑶自己说得很清楚,他编印《南疆绎史勘本》就是爲了卖书谋利:“今而缵此古史,托 骥尾逐蝇头”,“藉以示吾后人,知卖文爲活之难乎其难也”,说的都是一个意思。既然是一项经营活动,必然要遵循经济规律,就是以最低成本求得最大利益。李 瑶当时流寓杭城,而且从一开始就是借钱印书,还经常求告无门,他不可能、也没有条件採用自製泥活字的方式来印书。自造泥活字只能用来追求文化效益,不可能 实现快速盈利的经营目标。李瑶卖书谋生,急于求成,不会採用这种方式。 李瑶记下的印书过程表明,他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财力、人力製造一套泥活字并用以印书。“仿宋胶泥版印法”,只是使用了 活字排印技术,并非製造了泥活字;“宋胶泥版”只不过是“活字版”的代称。从版面特徵以及被《南疆绎史勘本》道光十年本的实际刊刻人蔡聘珍称爲“聚珍版” 来看,印刷这几部书使用的活字应是木活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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