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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歌学会听讲座 | 刘向东:把瞬间变成持久的发现

 古韵新风 2020-07-20

主讲人:刘向东

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河北作家协会副主席

第一讲
把瞬间变成持久的发现

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伊朗电影导演,得过奥斯卡奖,只写短诗,大多无题,比中国古代的五言绝句、七言绝句还要短,短得像日本俳句,但比俳句更灵活,通过他顿悟般的捕捉,赋予生活以诗意或反诗意。西川说,好像他是口袋里揣着笔记本的人,会随时记下所见所想,如果不是这样,那他就是一个能够把瞬间发现变成一种持久发现的人。西川似乎一时忘了,阿巴斯是杰出的电影导演,是非常善于使用戏剧性分镜头的,也是善于定格的。  

        春风不识字

        却翻作业本

        孩子趴在小手上

        睡得香……        

        (李宏宇 译,下同) 

头两行在我们中文古诗里有类似的表达:“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但后两行是典型的阿巴斯式的意象。由于孩子“睡得香”,使得前面提到的关于“识字”的问题成了问题。

        风刮断了

        大树一百

        从小苗上

        只摘走

        树叶两张           

阿巴斯的诗看着小,但它们的指向却不小。短诗难写,更多来自它的偶然,或说神来。它被神思催化的那种跃动,更多地取决于写作时所进入的诗歌状态。有时我们会看到一些靠技艺来支撑的诗歌,那些想方设法把诗写得像诗的作品从古到今就不少见。而就诗体上来说,好的短诗更难,它没有更多的空间,动人处在于不说和体味,在于言外。

作为导演,阿巴斯是捕捉或者制造戏剧性的大师。他写道:

      火车嘶鸣着

      停住

      蝴蝶在铁轨上

      酣睡

在这里,火车的嘶鸣和蝴蝶的酣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两种本来不对称的东西惊心动魄地对称起来。阿巴斯的戏剧性同样也可以微妙到推开黑白对比、明暗对比。他说:

      白色马驹

      浮出雾中

      转瞬不见

      回到雾里

事情发生了,好像又没有发生,神秘的滋味于此浮现。

阿巴斯的观察首先是视觉的,他会在一瞬间把事物的可感性逼到极限。而且在这种状态下,他的观察没有任何恍惚,而是出奇的准确。有时他把我们对事物的感觉颠倒过来再说一遍的时候,作为诗人的阿巴斯就诞生了。

阿巴斯的电影,也是诗,却是另一种滋味。在《樱桃的滋味》里,有一幕是导演要一个女孩儿说“我爱你”,这个女孩儿是临时演员,前面台词都没问题,每到那句“我爱你”时,她就讲不出来。导演说,你怎么搞的?你现在应该讲“我爱你”!女孩儿说“好”,可是镜头一对着她,她还是讲不出来,就这样重复了二十几次。最后有人把导演叫到旁边说,这里的女孩子不可以跟男人讲这句话,因为她还没结婚。虽然导演认为她是在拍电影,并不是现实人生,可是对一个信仰伊斯兰教的女儿孩来说,她就是说不出口。

阿巴斯要说的是一种信仰,不是因为拍电影,就什么都可以放弃。

他的诗也一样。 

中国诗人孔浮的短诗,与阿巴斯有类似之处,比如这首《无字碑前小立》:

        我还是看到了太阳的手迹

        还有风的刀痕

        一条青虫    

        在读……

写的是泰山上的无字碑还是武则天留下的无字碑都不重要,反正是块神秘的历史之碑。经孔浮这么一写,这块碑就蒙上了又一层神秘的轻纱,更加诱人想象,也更加耐人琢磨。四行两节,上一节写的是碑之风化,下一节写的是青虫读碑,给人以欲言又止之感。但细加品读,又不难体悟到其意蕴,字里行间,涌动着的分明是诗人关于人生、关于历史、关于宇宙之沉思。

策划:骆英

主编:王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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