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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呀？大队改叫村，公社改叫乡了？” 王虎成老汉皱起眉头，猛抽了两口烟。 “胡球来！这社会咋又倒过来了？” “还有，听说外大队把地都分了，叫承包责任田啥的…” 外号叫‘穿山甲’的张援朝老汉眨巴眨巴小眼珠，边说边伸手去夺虎成手里的半截香烟，“哥啊，赶紧让俺先抽一口，过过瘾再说吧？” “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 王虎成一扭脸，迈开虎步向家中走去。 穿山甲灰头灰脸地嘟囔了句，“小气鬼，从今往后别指望俺再给你说新闻！啥人嘛你？” “谁稀罕你的鬼话连篇了？俺小气？也不知道是谁小气，常年没看到过你买过半根烟，成天撅起屁股捡烟头吸，你丢不丢咱村里的人啊？” 王虎成走一步还一句，到自家大门口停下脚步，将抽剩的烟头使劲扔向排水沟里，吸你娘那脚！ 穿山甲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愣，远远看着对方走进院子，一分钟左右，急促跑过去，还好！烟还没灭。可是用手够不着，咋办呢？他找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将烟头赶上来，猛吸一口，“妈呀！烧住嘴巴了。”刚吐掉，又不死心，找到白椿树落下的马蹄叶杆，一折两节，夹住烟头，痛痛快快地最后吸了一口，才满意离开了。 “爹，俺班里玉萍穿了件花裙子，俺也想要…” 王虎成刚进屋子，十二岁的女儿便拉住了他的手。 “买，给你买，等爹攒到钱就给你买。” 他怜爱地摸了摸闺女的头。 “等你攒够钱日头该打西头出来了，把烟戒了吧！有俩钱你还顾你那屁股嘴哩。 ”老伴骂完端过来一碗热腾腾的红薯面条，“日囔吧！” 秋天山村的夜是凉爽的，瑟瑟的风顺着山沟刮来刮去，摇曳着树叶，驱赶着蚊蝇。虎成眯了一小觉，感觉凉嗖嗖的。他光着身子坐了起来，习惯性摸到裤子，火柴还在，口袋里的烟呢？点着煤油灯一看，老婆也不在炕上。这死婆娘跑哪儿疯去了？他迅速地穿上裤子，披了件衣服，跑了出来。 天空中挂着一轮明月，月亮周围有一圈淡灰色的云，大家都叫风圈。这是个仅有三户人家的小自然村，连同对面叫沟东的二十多户人家称东沟生产队。虎成到两家邻居家门口听了听，都没动静。她能去哪里呢？对面东沟村队长家还亮着灯，难道穿山甲白天说的消息是真的吗？承包就承包！隐隐约约有说话声，肯定在开会！想到这，他的嘴巴一咧，偷偷笑了。在别人眼里咱虎成怕老婆，开会啥的从不参加，嘻嘻，开会，开会，俺的机会！ “喵呜，喵呜”虎成压着嗓子学了两声猫叫，轻松地扣了扣邻居穿山甲的房门。 “死鬼货，想着都是你，馋猫！” 穿山甲的老婆俊花拉开房门，“进来吧！今晚娃不在家，住他小姑家了。” 虎成的心一阵激荡，拴上门，抱起俊花，“又胖了吧？” “再说俺胖……俺……” 俊花用手拉住虎成耳朵，使劲拧着。 “哎呦，不说你胖，丰满中不？杨贵妃，杨贵妃--” “小点声！只怕别人听不见咋的？” 女人压低声，用嘴堵住了对方的嘴…… 夜里三点钟左右，东沟生产队的会议结束了。 “队长啊，抽根烟吧？” 虎成的老婆紧走几步拦在队长的前面，大眼睛眨了眨，心里盘算着，巴结队长亏不了！明天分地，丈杆松一松…呵呵，多个三分五分，划算！ “中，正好俺的烟今晚早抽完了都。” 刘队长接过烟点着，吐了个烟圈，“你就是比虎成会办事儿！” “也给俺一根吧？俺…” 穿山甲瘦小的身子凑了过来。 “一边待着去啊！赶集的时侯，别人问你为啥老不买包烟，你说你没烟瘾，这会儿要烟吸，真是…真是…” 虎成老婆用手指捣了捣穿山甲的脑门，“想抽，自己明个买去！” 回头眉头舒展，将剩下的半盒烟塞给刘队长。 “都来看看，翠兰贿赂队长了呀！” 穿山甲扯气嗓子吆喝起来。 “还你烟，群众有意见了。” 下了坡，到沟底了，穿山甲闷闷不乐地坐了下来。月亮明晃晃的，自然形成的风圈多像烟圈吧！这会儿有根烟抽，也吐个圈圈该多舒服哟！他坐不住了，起来转了一圈，捎带撒了泡尿，嘿嘿，这也算个圈，尿圈圈！随即他想到那婆娘也该撒尿了吧？憋了大半夜…嘿嘿，俺藏起来，吓唬吓唬她，报仇雪耻！ 果然，翠兰哼着小曲走到了沟底。四下里看了看，没人！舅子货穿山甲肯定早上去坡了吧！拉下裤子刚蹲下，突然听到“嘿嘿”傻笑声，慌慌张张扯起裤子起身就跑，尿液湿了裤裆。 “嘿嘿嘿，哈哈哈…” 穿山甲笑得差点背过气去，该！吓死你个势利眼！笑完溜到那地方一看，就一小滩儿，八成尿裤裆里了。哈哈，他又一阵好笑。笑着笑着，草里咋有个烟盒？他抓起一看，金钟牌的十二根烟，发了！ “起来！起来！就知道憨睡，啥心也不操，你老婆今晚被人欺负了…” 翠兰窝了一肚子火，气急败坏地叫醒了虎成。 “成天恶嘞恁狠，谁敢欺负你？呵呵。” 虎成嘻嘻哈哈没在心。 “去，找穿山甲讨个说法，凭啥欺负他姑奶奶俺？你倒是去啊！” 翠兰突然想起来连那半盒烟也丢了，明天分地拿啥招待队干部呢？“ 快点啊你！还有半盒烟百分之一百是他捡走了。” 听说有烟，虎成立马下了炕，胡乱穿上衣服，“走，问他要烟去。” 月亮西斜，风圈散了，仍然明晃晃的。大门外月影婆娑，斑斑驳驳的树叶被风吹过，偶尔会掉下几片叶子来。几条狗在那里疯狂追逐，有两条正在交配，正好活动到了虎成两口子的面前。 “狗日的，看老子今晚咋收拾你？” 虎成踢了一脚，没踢着，返身进自家院里拿来一根棍子，抡起就要打，被人叫住了。 “哥啊！可不能打，今晚开完会，俺特意跑队长家解开了他家的这条狼狗 ，等配上了，下了狗娃，也给你一条。” 虎成扔了棍子，瞪了弟弟一眼，“整天就会蛋球疼，人还吃不饱，养活那么多狗顶球事不顶？” “嫂，你们俩还准备去哪啊？” “你也跟着去，找穿山甲出气去。 走到穿山甲门口那刻，虎成的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那婆娘…自己必须把握好尺度。他有意拉在了后边。 “开门！鳖孙穿山甲给俺出来。” 翠兰将门拍得很响，有两个男人撑腰她威风八面。 “叫唤啥哩？都几点了？还叫人睡觉不？” 俊花气愤地打开门，愤怒的大眼睛盯着翠兰，啊！还有两个男人？她仅穿了个三角裤衩子，白花花的身子在月光下非常扎眼，转身跑回床边，劈头给了丈夫一巴掌，“你今晚上咋弄了那恶母老虎？快出去给人家说个清楚！” 穿山甲心里明白，玩笑开大了，王虎成兄弟在这小村里人多势众，平常都没把自己当成人，今晚摊上事了。俊花拉过被子裹住身子，可怜的穿山甲瘦小的身子暴露在床上。翠兰破门而入，虽然看不清晰，那赤裸的身子恶心到家了。她退了出来，开口骂起来，“不要脸！赖皮狗，有本事你倒是出来啊！” 虎成的弟弟虎龙按耐不住了，冲进去拉住穿山甲的瘦腿，“狗日货，敢欺负俺嫂子，打死你！” 虎成生怕把事情弄大了，也跑了进去，没来的及拉住弟弟，穿山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正打在屁股上。虎龙还要再打，被哥哥拉住了，“算了，让他尝尝滋味就中。” 说完找到穿山甲的衣服，摸出那半盒烟，给弟弟递了一根，自己也点上，晃了晃呲牙咧嘴的穿山甲，“都是乡里乡亲的，今后学规矩些，该咋还是咋，这事到此为止。” 俊花瞅瞅虎成，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在骂，规矩个屁，你今晚不也… 王家人扬长而去，俊花自个盖上被子睡在另一头，穿山甲蜷缩着身子，谁也不搭理谁。 山村恢复了平静。 “起来吧！饭都做好了。” 翠兰端进来半盆洗脸水，冲老伴喊叫。 才几点啊？老东西心里就搁不住事儿，不就是分地吗？虎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烟呢？那半包烟又被你拿走了吧？” “拿走了又咋啦？往后戒烟！” 翠兰一手端着一碗咸开水，一手拿了一块玉米面馒头，“就剩这一块馍了，俺就不吃了。” 虎成想赖床，以前就是起床前，先坐在被窝里抽根烟再起的。翠兰一看火了，放下碗，一把将被子抓起，“知不知道今儿个分地？啊，你咋啥心也不操，就知道抽，抽烟能顶饥顶渴？” 虎成有点懊恼，想发作，强忍了忍，披上旧黄军装，穿上补丁裤子，洗了把脸，接过馒头掰了一半，“一人吃半个。” 翠兰接了，小心用手巾包好，走进里间屋，“给孩子留着，中午不让她回来了，省得来回跑。” 作者简介：井金超，男，1971生，小界乡农民；作品经常发表在洛宁文苑吧、雅俗吧、《艺笋》平台中，其中有中篇小说《月上柳梢头》、《捋艾叶记》、《山路弯弯》等，长篇小说《带血渍的白衬衣》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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