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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应该搬运一些旧文，这一个读书札记系列我最早其实就是在豆瓣写的，10年左右，后来去玩微博了就发到微博去了，结果奇怪的是，昔年豆瓣发到6，我在文档里找的后续却是9，中间的7、8上哪儿去了，不解，可能我硬盘太乱了还藏在什么旮旯里吧。好在这个系列也没啥次序，就找到哪篇发哪篇吧，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八卦而已。 --------------------------- 由徐朔方考证汤显祖或许死于梅毒的那篇论文想到八一八同时其他文人的死因，其实古人的死有时比生还难考证，生年生日或有自己记，卒年忌日自己是记不了的，家谱倒是会记但是并非每个人都能被找到家谱。至于死因，除非死得不走寻常路，否则家谱也不会记什么病怎么死法，而且家谱墓志铭传记这种东西常常隐恶扬善，比如屠隆患了梅毒，这种事，家传是绝对不说的，只一味写他临死前多么风淡云清看破红尘，要不是汤显祖恶趣味地写诗嘲弄，不幸给屠隆爆了料，后人才不会知道屠隆这笔黑历史呢。当然，汤显祖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也被考据派学者怀疑得梅毒了，因为他和屠隆有一样逛青楼的经历，又有类似的疮疡病状，还有同样被家传所记载死得风淡云清看破红尘的临终表现（话说临终表现这个我觉得好扯啊，其实梅禹金临死前也这样豁然撒手的，总不能也传染上了吧，抱头！） 梅禹金死于何病也无记载，只有文集中《临去留题》诗下注释说他临终前以手画字，写了最后一首诗而逝。若以他侄儿的回忆，他临终前有七年都是彻夜不睡，校雠古籍，那么至少积劳成疾大约是有的吧。虽然我相信如果他有被记患疮疡的话，徐朔方一定速度考证出他也得了梅毒，反正他跟汤显祖屠隆一直很亲密，也很爱去秦淮河……于是小梅从来没自己说或者被人提起病状，反而是幸运的事…… 同样具备风流轨迹很有梅毒嫌疑的是臧懋循，但他临终前几年自记，每到天寒就肺疾发作，儿子又记他在春仲病剧而死，这种情况多半是哮喘吧，于是梅毒的嫌疑似可排除？死于肺心病倒是常见老年病。 王衡似亦死于肺病，因为他一家有三代人患咯血，王锡爵也记儿子临终呕血成升而死，我森森怀疑是家庭内有肺结核传染，导致频频有人染病死亡。但陈继儒却记王衡死前三年患“颈强”，脖子不能转动，手不能执笔，又似乎中风。当然肺结核和中风未必不能同时存在，总之王衡死得是比较痛苦的。 沈璟也是重病卧床三年而死，家谱只记他是因为寡婶和他争夺儿子自铨的监护权，导致他抑郁致病，却没说什么病。而他妻子闵氏的墓志铭记他患“脾疾”，中医所谓之脾疾一般指消化系统的疾患，从他受气致病来看，我觉得肝或胃患病的可能性大，而且他性格懦弱长期压抑，搞不好是恶性肿瘤。似见有记载说他一度经常吐血，那么肝癌或者胃癌的指数很高啊，也是很痛苦的死法。 同样吐血身亡的还有凌濛初，却不是慢性病。凌濛初是晚年在徐州任属官时遭遇流寇攻城，自知难敌，愿以一死换对方不屠城，于是绝食数日，呕血而死。这种吐血，官方说是心力交瘁，以病理学来说，应该是精神压力过大、情绪恶化加数日不进食的情况下，急遽引发应激性溃疡导致胃出血而死？ 大出血的死法基本都是比较痛苦的，死得比较平静迅速的有冯梦祯，当时人记他壮年无疾而终，其实应该是看起来好好的却忽然死亡，未必无疾，只是当时医疗条件不能查明何病。以冯梦祯很爱大吃大喝的日常生活来看，说不定是摄入脂肪太多导致动脉粥样硬化心肌梗塞而猝死。 猝死的还有陈与郊，死的同样迅速却不平静，是晚年儿子被诬陷杀人入狱，他整整五年四处奔波营救，在拜访过一个官员之后，回来的路上死在轿子里。这个死因或许是长期精神压力导致心血管系统功能紊乱，心源性猝死？ 吕玉绳死亡得似乎也挺突然，不到六十就死了。其实按理说吕玉绳也在南京混过多年，且和屠隆、汤显祖、梅禹金有同样的逛青楼爱好，以徐老先生的算法梅毒嫌疑他也逃不掉，不过他的亲家祝彦说他平素强健，偶染小病，被庸医下错了药夺命，死成了一个杯具，从这些话来看平时应该是没有病史的，梅毒可以排除鸟…… 同被庸医夺命的还有孙如法，孙吕这对表兄弟真是生同欢死同悲，虽然按照孙如法妻史氏的控诉，孙如法完全是被万历迫害死的，因为万历贬他去广东害得他染上了瘴气所以送命，不过去广东也不过一两年，回老家倒有三十几年，这瘴气的有效期貌似太长，让人不可全信。倒是王骥德爆料说，孙如法因为“目眚误医”，不幸亡故，看起来比较靠谱，想见当时山阴一定有不止一个庸医，内科不行眼科也不行，导致表兄弟两三年内相继携手仙游去了。明人不大情愿承认死在庸医之手，因为病死算善终，庸医害死则是凶死，做鬼要在地下打滚，子孙要脊梁骨发麻怕人戳，所以史氏宁可怪皇帝也不怪郎中！当然，敢于公然怪皇帝，是因为万历已经挂了，孙家正在向朝廷陈述“昔年为了争国本，我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自然也是说得越厉害越好。 宁可病死也不肯被庸医药死，这个心态在陈继儒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他八十岁时患病，就是如此声言，拒绝吃药，睡倒等死。结果身体十分强悍，居然自己痊愈，又继续活了两年……陈继儒在那帮文人圈里是个长寿的，跟他先天体质好有很大关系，后天他也比较善于养生，其死因按儿子的说法简直有如老僧坐化，不可全信，不过并无大病，年老衰竭自然死亡倒是很像的。 王骥德和吕天成这俩狐朋狗友的死因都不详，王骥德对吕天成的死讯表示出极大的震骇和悲痛，可见吕天成平时应该没什么疾病，不到四十而死显得过于突然（之前他们对沈璟死讯就表现得虽然悲伤但是能够接受，毕竟沈璟久病不起了……）吕天成如果不是意外死亡，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在父亲死后悲伤过度，因为他几乎是紧随着吕玉绳而死的，死期尚未超出父孝，这在古代要算哀毁亡身，笃孝之子了（按，话说汤氏家谱云，汤显祖也是在父亲死后悲伤过度得病而死的，所以历来一直被粉丝赞为孝子，吕天成咋没获得这个称赞？不是名人，连死因都要吃亏啊！）然而，根据我的考证，在孝期内他还在肆无忌惮唱和王骥德发起的《红青绝句》小黄诗联谊活动，这真是一点儿也不哀毁，要是他家族有个厉害又道学的族长简直可以把他揪出来跪祠堂的，当然幸亏吕家家传风流，没人管…… 至于王骥德，他就是一枚病秧子，几乎每个和他相识又留下记录的人，都记他在生病，却又基本都不记他是什么病，只有他年轻时，老师谢与思记他患了足疾回家休息。但是二十岁的足疾想必不会导致六十岁之后死亡吧，所以他到底一直患有什么病实在是不清楚。而且他这从青年时期就缠绵的病又不妨碍他天南海北跑，更不妨碍他到处逛青楼留艳遇，所以真的好奇怪……他的学生毛以燧悼诗说他“马卿消渴”，应该是典故，而不是指他真的患有消渴（糖尿病），如果青年即患糖尿病的话，他有那么好的肾功能到处寻花问柳还活到六十开外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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