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篇) 妈妈去世好多年后,一次我回娘家参加亲戚的喜宴,席间一位70多岁的老人看见我便急匆匆的跑到我面前,不断对我说:你妈是我的恩人,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可能喝多了,不断地重复着这两句话。吃完饭后他还一直追着我,嘴里还是那两句话。我便停下来和他唠了一会儿。原来这位老人从小也是个孤儿。跟着叔父生活。后来就到处流浪。居无定所,食无保障,一无所有,无家可归。连一床像样的被子也没有,有时就住在牛棚里。直到改革开放初期,已经50多岁的他从外面领回一个可怜的女人。大队给腾出了一间临时住所。已经卸任妇女主任的妈妈说,长生(名字)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女人,一定要把他们很快安置下来。于是妈妈便把家里的被子、褥子、米面粮油以及生活必需品,从西头到东头一趟又一趟的及时送到他家。加上其他乡亲们送的物品,让他即刻便有了一个温暖的小家。让他过了20年有家有伴有女儿的好日子。 村里一个家里比较贫困的年轻人得了急症,家人怕不认识人晚上叫不开医院的大门,于是请母亲帮忙。她二话不说,立即起床穿好衣服,让他们准备担架送人,自己大晚上骑着自行车到十里之外的北辛医院。担架到医院后,母亲已联系好了医生,病人得到了及时的救治。诸如此类的事情对母亲来说还有很多。 母亲当了30年的妇女主任,做了一辈子的红娘。因为我们村地处大嶷山半山腰,到别的村不是上坡就是下坡,去有的村还要翻过大嶷山,道路崎岖,比较偏僻。村民们认为母亲外出较多,认人较广,就托她给自己的儿子说个媳妇,给自己的女儿找个婆家。她便认真的办理乡亲们托办的事情。利用和外界接触的机会,把托办的事情办好。后来乡亲们都如此效仿,儿女对象托她办的人越来越多,一发而不可收,当了一辈子“红娘”,具体成了多少对?她自己也记不清。 在当妇女主任期间,妈妈跟着原来的接生婆学会了接生。她俩一起承担了全村小孩接生任务,那个时候生小孩儿几乎没人去医院,但对村里的接生员有培训。爱学习的母亲又发挥了她的学习特长,认真听用心记,把培训内容全部熟记于心。由于人命关天,她认真负责,严格程序,严把消毒关。每次家属告诉她产妇有动静时,妈妈便把产妇包拿给来人,并叮咛蒸锅消毒时间一分钟也不能少。有的小孩儿生下来不会哭,用正常方法解决不了,就口对口呼吸施救。就这样救了好几个孩子。还有绕脐的,立生的等各种情况,按照培训内容解决了很多实际问题,其个别没把握的提前送往医院。几十年来几乎没失过手,乡亲们都很信赖她。 我们村有些人家父亲和儿子两代人都是我妈找的对象,两代孩子都是我妈接生的。管了好几个家庭,找对象结婚生孩子几辈子的事儿。 妈妈还有一个能够帮助村民的拿手活就是做民间用来蒸馍的干酵母。那些年结婚都是自己蒸好多馒头,以待亲朋。用来发面用的干酵母就必不可少,我妈就主动给人家做好多干酵母,有的是拿上玉米面找我妈做,有的是我妈知道人家办喜事主动帮人家做。全村人家,几乎做了个遍。全是义务帮忙,落个人情,她就心满意足。 不是亲人 胜似亲人 母亲从小失去父母,亲人不多。却有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有给她喂奶最多的邻居大姐;有再婚时把她带走的继母;还有把她介绍给父亲,并把她视做女儿的远亲舅妈。 还有三位。一位是同被养父母收养的弟弟李乔公,我的舅舅;一位是她的结拜姐妹,我的兰姨。还有一位便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外甥,我的百胜表哥。 乔工舅舅和母亲一样在养父母家经历过挨打受气,遭受虐待的日子。养父经常用蘸湿的粗麻绳打他。每当挨打或者看到妈妈挨打时,总会“姐姐”“姐姐”的喊着。姐弟两都有着保护对方的意愿却无能为力。有一次养父想到更毒的法子,把他脱光扔到枣树枝堆里抽打。打一下孩子疼的不由自主滚动,就这样一边打一边滚,浑身都扎满了枣刺。妈妈偷偷的哭着溜出去,告诉了本家的大妈和大婶。阻止他们殴打后,大妈和大婶含着眼泪在舅舅身上用针挑出扎进肉里的枣刺。据说挑出了一酒盅的枣刺,她们说:真是作孽。 妈妈出嫁后再也没有迈进过使她受尽凌辱的那个家。舅舅长大结婚生子后找到母亲,说起童年的遭遇,姐弟俩抱头痛哭。妈妈和舅舅来往的很密切,舅家的儿子媳妇对妈妈都特别好,包括舅舅的孙辈们,几个小孩经常走十多里路去看望老姑。 母亲去世后,我们兄妹姐弟每年都去看望舅舅舅妈。除送些食品外,再留点零花钱。 舅舅晚年得了脑梗。有一次我去看他,正在大队保健站输液的他看到我后,忍不住失声痛哭,一直哭到家里。这哭声我永远记得!舅舅看到我便想起了他的姐姐,哭声是对母亲的思念!他们虽无血缘关系,苦难的经历,共同的命运使他们情同手足,比亲姐弟还亲。 另一位是妈妈的结拜姐妹,我的兰姨。解放初期兰姨去领结婚证,对方是一位盲人。当时正赶上婚姻法刚颁布,干部们很负责任的,问你们是自由恋爱准备结婚的吗?兰姨只哭不说话,干部们觉得不正常,便让男方回家兰姨留下。原来兰姨是被外地卖豆腐的父亲卖给男方做童养媳,已在男方家里待了好几年。兰姨一直不愿意这门亲事。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妈妈便把兰姨认做干妹妹。并说让我来做你的亲人吧!几个人张罗着,把兰姨介绍给在北辛工作刚退了婚的姨夫。婚后兰姨不适应坡下的生活经常在我家住,兰姨也用缝纫机给我们几个做衣服。后来他们一家人生活的很幸福,姨夫还当上了银行行长。晚年母亲如果来我家小住,兰姨每次都要去看望她。 为了她们这份亲情的延续,母亲去世后,我除了逢年过节平时也不断的去看望和关照80多岁的兰姨。在我心里,她老人家就是我的亲姨妈! 母亲还有一位无血缘关系的最重要的亲人,百胜表哥。她和父亲结婚时,被沦为孤儿的表哥就一直跟着父亲生活。从我记事起,家里就有一位对我非常亲的大表哥,是我们家的重要成员。妈妈对他视如己出,不让他受任何委屈,表哥人很聪明,但小时有个“尿床”的病,我和哥哥都不尿床了,他还在尿,妈妈每天起床后先去晾晒表哥的被褥,习以为常,从无怨言。表哥长大后给生产队赶马车,经常出门。有时回来后还给我和哥哥买上花生毛栗之类的好吃的,现在想起来还是那样的香甜。村里有人结婚,表哥总是去当伴郎,闹洞房时回来给我拿个鸡蛋,说吃了喜蛋有喜事,直到结婚另立门户后,父母经常早上一开门儿就看见门外放一两个鸡蛋,就知道是表哥闹洞房后送给我的。 三年困难时期,父母都去开会,表哥不知从哪里弄来2斤碎玉米粒,他动手给我们做成玉米饼,我清晰地记得蒸熟后他的手印还留在玉米饼上,但我吃起来竟是那么的香甜,回想起来还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至今都怀念那个味道,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在我心里表哥是我至亲的兄长。 长大后表哥经常给我们念叨,母亲的善良以及对他的好!表哥生了几个孩子,母亲都去伺候月子,我也会被母亲派去照顾月子里的表嫂。表哥的儿女结婚,妈妈让两个儿媳妇拿出最好的床单送给他们。对我,就让送个毛毯,且要质量好,一定要和亲兄弟一样。 父母晚年表哥尽心照顾,比我们几个尽孝都多,对父亲的照顾,乡亲们说比亲儿子还好!父亲去世后,有一次我回家正赶上母亲生病,吐了很多。表哥又是擦污,又是清洗,还给母亲喂汤喂水,这个场景永远刻在我的脑海里。 母亲去世后,在村委会的主持下,我们兄妹姐弟几个敲锣打鼓给表哥送去了“恩重如山”的牌匾。村支书说,既有上一代的养育之恩,也有对父母晚年的报恩! 表哥生病后我们几个陪他看病,住院时我每天都去看望送饭,花钱买东西从不含糊,我愿尽我所能给他最多的资助和照顾,以挽回他的生命。 表哥虽然去世,但我们世代的恩情是永存的。我们之间的故事在坊间已被传为佳话。 父母千古 精神永存 1995年的腊月25日,是一个令人悲痛的日子,我的父亲因病医治无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享年86岁。 父亲去世时, 春节将至,年尽人忙,在我们这个小山村同时去世竟有五人。按习俗我父亲应该是27日下葬。为了不同那几家争人手,母亲决定把我父亲的葬礼放在最后。母亲说,咱们一辈子总是让着别人,这次再让一回。父亲在村里德高望重,不怕年近无日埋葬无人帮忙。结果29日发葬那天帮忙人最多,有的乡亲由于连续帮忙,耽误了准备年货,有的家连过年的白馒头也没有时间蒸。 腊月29日,村党支部、为父亲举办了隆重的追悼会和告别仪式,并组织了送葬班子。 村里的陵园在大嶷山半山腰,我们村地处大嶷山脚下,相距好几里的爬坡路。送葬那天,村里的年轻人八个人一组,轮换抬棺,把父亲的灵柩护送到墓地,按照农村习俗隆重安葬。 母亲三七忌日我回到村里,一位老者对我说,这些天街头巷尾都在讲你的母亲:她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父母亲克己为人、为公一生,在我们晚辈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父母的诸多优良品质,是留给我们无尽的精神财富。 父母永远离开了我们,但他们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附: 故乡万荣∣您身边的家 感谢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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