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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诗人白居易|人生不富即贫穷,光阴易过闲难得

 弘益茶道美学 2020-07-22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

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

唐朝诗人当中,白居易是以茶入诗最多的一位,相对于李白为代表的浪漫主义,白居易则是一个典型的现实主义。

在白居易的生活中,现实与理想是共存的,他入世为官长达五十余年,从未丢过官,他的一生都在官场混迹,在世俗与名利间穿行;他出世于山野间、僧庐,茶酒相伴,“或吟诗一首,或饮茶一瓯”,“身心无一系,浩浩如虚舟”,逍遥于山水间。

白居易无论再官还是在野都与茶酒相伴,他自许为“别茶人”,就是有评判茶叶品质的本领,他的诗里是这样写的:

故情周匝向交亲,新茗分张及病身。

红纸一封书后信,绿芽十片火前春。

汤添勺水煎鱼眼,末下刀圭搅麹尘。

不寄他人先寄我,应缘我是别茶人。

白居易茶诗最多,却不能说他是最爱茶的人,于他而言茶是日常,如同柴米油盐酱醋一般平常,但是又不可或缺。白居易茶诗众多,是他的诗风决定的,他将茶代入日常生活,茶在他的诗里出现也是伴随着饮食而来。

他习惯于餐中饮茶,“尽日一餐两碗茶,更无所要到明朝”;他也习惯于睡醒饮茶,“食罢一觉睡,起来两瓯茶”,还有酒后饮茶,“满瓯似乳堪持玩,况是春深酒渴人”。这些饮茶太过日常,他不似卢仝的吃茶欲成仙,也不似皎然的吃茶可通道,他的喜爱是更务实的,“平时无所好,见此心依然”。

白居易喜好交友,除了同僚还有僧侣和道士,他喜爱赏游山水,仆马茶酒。有日他心情大好,命着童子去唤韬光禅师一起品茶,并以诗为请柬:

白屋炊香饭,荤膻不入家。

滤泉澄葛粉,洗手摘藤花。

青芥除黄叶,红姜带紫芽。

命师相伴食,斋罢一瓯茶。

意外的是,韬光禅师并没有来赴约,而是也回了一首诗:

山僧野性好林泉,每向岩阿倚石眠。

不解栽松陪玉勒,惟能引水种金莲。

白云乍可来青嶂,明月难教下碧天。

城市不能飞锡去,恐妨莺啭翠楼前。

白居易立即明白了自己的浅薄,韬光禅师是嫌弃官衙是个俗地呀,喝茶自然要去山水之间,于是他命人收拾茶具,便欣然前往。自此韬光寺便成了白居易的煮茶圣地,他与山野之间的情谊又多了一成,与禅茶的缘分又多了一成。

昨夜凤池头,今夜蓝溪口。

明月本无心,行人自回首。

新秋松影下,半夜钟声后。

清影不宜昏,聊将茶代酒。

提笼复携榼,遇胜时停泊。

泉憩茶数瓯,岚行酒一酌。

白居易喜茶也喜酒,他于诗中也表达对酒的迷恋“就花枝,移酒海,今朝不醉明朝悔。且算欢娱逐日来,任他容鬓随年改”、“暖拥红炉火,闲搔白发头。百年慵里过,万事醉中休”。他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号“醉隐先生”,但是白居易更著名的名号是“香山居士”,这是中晚年时期与香山僧人如满结交后起的。

白居易一生嗜酒,也常病酒卧床,因此受尽折磨,越是到了晚年他越发离不开茶。有人说:“白居易终生爱饮,却是始于酒,终于茶。其早年诗言志:看风小溘三升酒,唯酒是饮;中年诗言志:茶铛酒杓不相离,酒茶并论;晚年诗言志:寒食深炉一碗茶,专爱于茶,由酒境渐渐皈依茶境。”

其实嗜酒如命的白居易从未放弃过酒,尽管身体大不如前使得他有所节制,刚刚感叹完“老去齿衰嫌橘酸,病来肺渴觉茶香”,不过一会便开始“有时闲酌无人伴,独自腾腾入醉乡。”他在茶酒间徘徊,如同他自己的人生写照一般,在朝在野之间游走,自由变换自己的角色。

白居易既有出世之心又有入世之心,既有做官又有做隐士的想法和追求,日常起居茶酒并立,“茶铛酒杓不相离”。他出世也罢,入世也罢,他的人生终是一个“闲”字做主,因为一个“闲”字白居易才有了自己的茶酒生活,他的诗里无一例外都展现他于茶与酒的喜爱和情趣。

扪萝上烟岭,蹋石穿云壑。

谷鸟晚仍啼,洞花秋不落。

提笼复携榼,遇胜时停泊。

泉憩茶数瓯,岚行酒一酌

门严九重静,窗幽一室闲。

好是修心处,何必在深山。

在中国古代诗人中,白居易又是最“闲”的诗人。白居易一生几十年,“闲”几乎成了他一生最重要的人生体验。

他的“闲”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使他再朝为官几十年里于出世与入世之间如来如去,也奠定了他豁达的人生观,尽管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他依据活得像一名隐士。

白居易一生,辗转南北,曾在长安、盩厔、江州、忠州、杭州、苏州、洛阳等地任职,官场的尔虞我诈,舟车劳顿,皆因他的一个“闲”字纷纷分崩瓦解。

初出茅庐的白居易,少年时期就写下《晚秋闲居》:

“地僻门深少送迎,披衣闲坐养幽情。秋庭不扫携藤杖,闲踏梧桐黄叶行。”

贞元十八年,白居易参加吏部组织的书判拔萃科考试,次年春天,白居易登第,授校书郎,开始仕宦生活,居住在长安。作《长安闲居》:

“风竹松烟昼掩关,意中长似在深山。无人不怪长安住,何独朝朝暮暮闲?”

元和二年,白居易在盩厔,任盩厔尉,作《官舍小亭闲望》:

“日高人吏去,闲坐在茅茨。亭上独吟罢,眼前无事时。数峰太白雪,一卷陶潜诗。”

元和十年,在长安,任太子左赞善大夫,作《昭国闲居》:

“贫闲日高起,门巷昼寂寂。……独在一床眠,清凉风雨夕。……平生尚恬旷,老大宜安适。何以养吾真,官闲居处僻。”

元和十二年,白居易任江州司马,写《闲居》:

“肺病不饮酒,眼昏不读书。端然无所作,身意闲有余。鸡栖篱落晚,雪映林木疏。幽独已云极,何必山中居。”

元和十四年,白居易任忠州刺史,写《东亭闲望》:

“东亭尽日坐,谁伴寂寥身。绿桂为佳客,红蕉当美人。……不作悠悠想,如何度晚春?”

长庆三年,任杭州刺史,写《闲卧》:

“尽日前轩卧,神闲境亦空。有山当枕上,无事到心中。”


宝历元年,白居易在洛阳任太子左庶子分司,写《闲出觅春戏赠诸郎官》:

年来数出觅风光,亦不全闲亦不忙。”

宝历二年,任苏州刺史,写《正月三日闲行》:

“绿浪东西南北水,红栏三百九十桥。鸳鸯荡漾双双翅,杨柳交加万万条。”

大和元年,白居易又回到长安,任秘书监,写《闲行》:

“五十年来思虑熟,忙人应未胜闲人。……倘年七十犹强健,尚得闲行十五春。”

大和二年,任刑部侍郎,写《闲出》:

“身外无羁束,心中少是非。被花留便住,逢酒醉方归。”

大和九年,又到洛阳任太子宾客分司,写《闲吟》:

“贫穷汲汲求衣食,富贵营营役心力。人生不富即贫穷,光阴易过闲难得。”

开成五年任太子少傅分司,写《闲居》:

“眼昏入夜休看月,脚重经春不上山。心静无妨喧处寂,机忘兼觉梦中闲。”

元和十年,白居易被贬,这是白居易一生当中遭受的最大一次政治打击,在江州开始长达三年多的贬谪生涯。

在此期间,白居易忘怀处顺、不以谴谪介意,作《闲意》:

“病停夜食闲如社,慵拥朝裘暖似春。渐老渐谙闲气味,终身不拟作忙人。”

晚年在洛阳时,白居易把自己称为“闲叟”,雨砌长寒芜,风庭落秋果。窗间有闲叟,尽日看书坐。”把自己担任的职务,称为“闲官”,把自己工作生活的洛阳称为“闲地”:

“自遂意如何?闲官在闲地。闲地唯东都,东都少名利。闲官是宾客,宾客无牵累。”

白居易自己断言:洛下多闲客,其中我最闲。被贬江州三年,白居易经过自我调整,把退“闲”作为一种为官策略。慕“闲”求退,以退为进,混迹官场,直到致仕。“闲”,让白居易历官二十任,食禄四十年。白居易诗中之“闲”,是一种人生体验、也是生存智慧。

白居易是个有情趣的人,他喜好山野林鹤,渴望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也能积极入世在朝为官,为自己创造物质财富。他不像陶渊明那样“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隐遁于山水间,逃离于世俗外,却难以自给自足。

白居易于出世入世之间如来如去,在官在野,是中国许多文人所追求的,后来的宋代大文豪苏轼对白居易也十分钦佩,处处效仿和继承白居易的人生姿态。苏东坡说:“蜗角虚名,蝇头微利,算来着甚干忙”,不如“做个闲人,对一长琴,一壶酒,一溪云”。

作者:离苏丨弘益茶道美学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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