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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少民 || 碾场

 艺笋 2020-07-22

碾场

高山流水

时光荏苒。乡村夏收碾场的历史已与我们渐行渐远了,但它承载的乡愁却是我永远割舍不去。因为那里有父母辛勤劳作的汗水与足迹,有我太多的无奈与酸楚。它是深藏于我心底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俗话说,芒种一半茬。每年的芒种前后,也正是三夏大忙的季节。蔚蓝的天空,骄阳似火,空气中弥漫着燎人的热气,金黄的麦田随着滚滚热风掀起一层又一层波浪,伴随着布谷鸟叫,夏收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至今,令我印象最深的是麦子上场后碾场的场景。那个年代,碾场是麦子收割后的一个重要环节,也是最后一道环节。那是一个用牲口(当时还没用上机械)拉着碌碡在麦场上周而复始,反复转圈碾轧,使麦粒从麦穗上与麦糠,麦秸分离的过程。

碾好场的前提是先摊好场。摊场,就是在晴好的天气里把堆放在场里的麦垛散落在场里,让太阳暴晒,然后,再一遍一遍地翻动,促使它早些晒干。摊场看似一种简单的活,但也有一定的技术含量。摊得厚了,碾的过程中会拥成大堆,碾不净;摊得薄了,会把麦粒轧碎,有时甚至碾不住麦子,枉费工夫。那时,我也学着帮父母摊场。其间,他们反复叮咛我,要注意摊均匀,我努力地实践着。就这样,我也慢慢掌握了摊场的技巧。

早些年,由于缺少机械,碾场靠的是人力和牛力。过午,麦子晒干后,便可套上牛碾轧了。碾轧要均匀,一圈挨一圈,环环紧扣,不能有漏碾。在我家,碾场总是父亲的专利,他一般不舍得让我去碾。我清楚的记得那年夏收的一个正午,烈日当空,那毒辣辣的光线,洒在地上白华华的,云彩好像被太阳炙化了,无影无踪。知了在树上歇斯底里的叫着。热浪如胶似漆地缠绕着人,叫人心烦。母亲把两件蘸湿水的旧衣服裹在牛角上(防止中暑),父亲戴着草帽,牵着牛,扬着鞭,吆喝着牛在滚烫的场里一圈又一圈,挥汗如雨地碾来碾去。我站在场边的树凉下休息。忽然间,我看见父亲那白色的裤子上有殷红的血水渗出。啊!一定是他的痔疮又发作了。看到父亲那趔趔趄趄,痛苦不堪的样子,我便去替他碾场,可他就是不让,说,“你不行!”看着这情景,我的心一阵酸楚,便热泪盈眶。这件事,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要把麦子碾净,碾过一阵子后,还得再翻场。翻场的时候,整个麦场笼罩在草屑灰尘之中,伴随着蒸腾的热气,难受的使人喘不过气来。每次翻完场,鼻子,嘴里满是灰尘草屑,呛得人满眼流泪。而这时候却是邻居家几个孩子们闹得最开心的时候。他们在麦垛上,在碾过的麦草上,翻来滚去,头上沾满了草屑,却仍在麦垛间跑跳追逐,发出阵阵欢乐的喊叫声。

太阳越毒,麦子碾得越好,麦粒脱得越净。碾过后的麦草还要一挑一挑地堆积在场边或场角,再把场里碾落的带糠的麦粒拢成堆,然后,父亲扬场,母亲掠场。如果当时风好,夕阳落山时,便可扬出一大堆散发着香气的新麦粒了。余晖中的麦场是最惬意的。退去了炎热,人们劳作之后的疲劳也仿佛悄然而去了,麦场上的人们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也就在那年的麦收结束后,由于经年累月的积劳成疾,再加上在朝鲜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发作,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而后,每逢夏收的碾场便责无旁贷地落在了我肩上。当我牵着牛在烈日下碾场时,父亲当年碾场的那一幕幕便情不自禁地又浮现在我眼前。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顿时迷蒙了我的双眼。“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该当何理解?答案不言自明了。

近年来,随着脱粒机和联合收割机的综合使用,碾场这种古老又原始的农作方式正在逐渐消失。但是当年碾场的场景却仍历历在目,萦绕在我心头,它将会永远停留在我记忆的长河中,且挥之不去。

2017.12.05

【作者简介】高山流水,原名高少民。曾创作《红寨艳阳》等多部剧本。近几年有诗文散见于艺笋丶天涯知己丶河洛风景线丶山水文苑等网络平台和相关刊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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