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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40年】幸福来得太突然|刘兰兰

 乐乡树人 2020-07-22

幸福来得太突然

文 刘兰兰

与改革同龄的我是一名教师,忆改革之路关于学费的故事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1985年的9月,7岁多的我终于上小学了。因为家中有两个孩子读书,信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父母为了我们姊妹能跳出龙门,开始为沉重的学费奔波。父亲长年在外跑车,母亲在家操持农活。为了不欠学费,身为长女的我也不得不在假期通过卖东西来赚学费。

当天空才泛着鱼肚白的时候,小小的我就挎着篮子疾步在公路上了。篮子里是母亲先天就洗净扎好的50指葱,每指七八根,可以当两面三碗菜的调料。卖一角一指,可以卖五元钱。到了菜市场,我把篮子放在卖鱼或豆腐的旁边,人家买鱼或豆腐后就会冲我喊道:“小孩,来一指葱!”我就高兴地选一指看上去粗点的葱递过去,然后接过一角钱喜滋滋地揣进母亲为我准备的小包里。有时候卖得快两个钟头就可以卖完,我数好钱就飞奔回家将钱交给母亲,心想:学费又多了五元,开学的时候就不用被老师赶回家拿钱了。

除了卖葱,我还卖过西瓜。那个时候新江口的西瓜多是外地运过来的,因为父亲是司机,他给别人拖时总是买两三袋放在驾驶室带回家。父亲将瓜放在家附近的公路边,在两棵树之间支起一个小篷,我坐在树荫下的小凳上望着过往的行人,有人买了,就用称称好,收好钱就又坐在那喝点水,有时也看看书。炙热的太阳照得人直冒汗,那西瓜是舍不得吃的,生怕少卖一个瓜就会少了学费似的,不过有裂了的也会一饱口福。

就这样,卖这卖那的,我顺利读完了初中。因为学费的来之不易,读书也算用功,父母也没操什么心。现在回想,我应该是有经商天赋的人吧!因为这些年,我从末算错过账,抑或是事关学费,所以格外慎重吧!

中考成绩出来后,我选择了上师范。一是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二是因为教师是我的梦想。

临近报名的倒数第五天,父亲将我叫道跟前严肃地说:“你上师范的地方在潜江,除了学费还要生活费、车费、床铺费。家里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不够!”我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窖一般,在那个年代辍学的情况太普遍了。看着我快哭的样子,父亲接着说:“不过,家里还有一些欠款没收回来,如果在这五天里你能把它们讨回来就没问题了。”我脸上一下就阴转晴了,高兴地说:“行!这任务就交给我了。”拿过父亲的那个黄黄的账本,里面早已备注好了欠款人的地址和金额。

没有车,全靠一双腿和一张嘴。每天带着那个帐本和干粮起床就出发,晚上回家路上都没什么人了。每到一户,为了讨到钱,我都不忘说:“这是我上学的钱,您不给我就上不成学了。”也就因这句话,人家大多把钱给了我,有的找邻居借了给我,实在没钱的都承诺在我去学校前将钱送过来。这五天我将新江口的角角落落都跑了个遍,脚上不知磨破了多少个泡,也从末叫过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上学!

师范三年转瞬即逝,19978月我来到了万家乡的新铺子小学上班。这是一所湘鄂交界的小学,吃的永远是那不变的冬瓜和南瓜,有时候冬瓜皮也会被切成丝和辣椒一起炒给我们吃。偶尔炖一回鱼,一上桌那叫秒杀,筷子去慢点就只能吮鱼刺了,鱼刺没了,就将一碗杂胡椒面放进去,煮熟了,一人一勺就着吃饭。老师的生活就这样,学生就好不到哪里去。我亲眼看到过大雪天穿凉拖的,我读书时穿的衣服大多给了班上的学生。和他们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卖东西攒学费那种苦不值一提,简直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条件如此艰苦的农村,因没钱读书的孩子太多了。有时候一个班开学初有五十多个孩子,到了期末就只有二十个左右了。因此讨学费成了下班之后的必修课,校长总在开学一个月后就将各班的欠费情况发到老师手中,每个老师都有任务,钱的数字跟你的工资差不多。摆明了就是抵你的工资,要不到工资也就黄了。欠多的都是家有两个孩子,且是几年的学费了。最终还清的家长多是卖了谷子或猪的,实在还不清的就只有辍学了。对于不来的学生,我们又要想办法让他来,尽可能的不让孩子辍学。那时候的我就有一个愿望:要是读书能不交钱或少交点就好了。每个因学费而辍学的孩子那双求知的双眼让我心痛。

三年后,我调到了中学任教。2006年的一天,我的那个愿望就这样忽然地实现了。不仅没有的集资费,还免了书本费,贫困学生还补生活费。幸福来得太忽然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班主任给学生家长发贫困生补助时,我班一名叫罗雅运孩子的爷爷从我手中接过钱时不住地说着:“谢谢……谢谢……国家政策好啊!”教室里学生人数稳定下来,老师也可以安心教学了。哪怕工资还是微薄的,我感觉这就是教育的春天!

孩子们太幸福了!就像宋濂说的:“其业有不精,德有不成者,非天质之卑,则心不若余之专耳,岂他人之过哉!”真诚地希望我们的孩子能珍惜大好时光,在这个不用为学费而烦恼的年代好好读书!

(作者系松滋市万家学校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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