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儿时—— 我婆的陪伴 文/吕水平 清明节前夕，含着对祖先的敬仰和缅怀之情，二爸召集我们家族所有人都回家举行盛大的立家谱仪式，平时各自都忙于工作和照顾孩子们，借这次机会一大家子人好好聚聚。 一见面，你一言我一语话匣子就开始了，姑姑侄女们东拉西扯谈起了儿时的陈年旧事，大家说起来都很想念我婆（我们农村方言把奶奶就叫婆）。我婆的音容笑貌在我脑海里时隐时现，最难忘的是我婆捏（方言把包就说成捏）的煮角子。 忆往昔，勾起我思绪万千！念我婆，牵起我情丝绵绵…… 记得小时候大人们总是忙忙碌碌的没完，就那还吃不饱穿不暖，做好饭先给孩子们吃饱。生产队的铃声一响，父亲和母亲就急急火火地往外走，锅碗瓢盆都顾不上收拾，那时候的人们挣工分比什么都要紧。大人们要去地里干活，我们几个小屁孩就在我家的院子里玩耍。 一开始都听话的很，玩抓石子儿很融洽，玩着玩着不知怎么就为了一个小石子儿我和邻居家的孩子抢了起来，都说是自己赢的，我比人家个子低，没抢回石子儿还让人家把手挖破流血了。 因为在家里有我婆呢，我就占理大声嚎了起来，一边抹着泪一边露出手指缝看我婆出来没有，邻居家孩子吓得跑了。 我婆踮着三寸金莲的小脚一边应声一边快步走了出来：“婆来咧！我娃乖，我娃甭哭噢！” 等我婆走到跟前我的眼泪都没了，可我嚎的更娇气，还不停的揉着眼睛，我婆把我搂在怀里哄着说“好娃哩，甭哭咧，回家婆给你捏煮角子！” 嘿嘿！那时候在心里每天就思量着我婆给我吃好东西。回到家里我婆先拿出火柴盒把能划火的一边撕下来，贴在用唾沫洗净的我那个手指头流血处，说来也怪，贴上那个还真止住了流血。 说起我婆捏煮角子，那可真叫个麻利， 我婆爱吃韭菜，屋里的柜盖左上角总有一股韭菜味。每天我婆忙完了总是先择一把韭菜淘净，然后铺一块布子把韭菜晾在那上面。 我婆给了我一块洋糖（那时候的糖块我们都叫洋糖）让我先吃着，然后就忙乎起来，先把刀在水缸边缘上磨几下，然后就咚咚咚切韭菜。 我婆切的韭菜呀刀刀过去，那真叫个碎溜溜的。韭菜切好了放在碗里，然后我婆和面，先用筷子搅着面，搅着搅着就把面搅一块了。 我婆边和面边说：“好娃哩，将来给人家当媳妇儿先要学会和面，一个女人和面要手光面光盆光——三光才算是个好媳妇儿！”说话的功夫已经把面和好了。 我们家里所有人当中，只有我知道我婆每次拌馅儿为什么香。我婆呀，喜欢剁碎些许花椒叶子放在里面。 我婆把面擀好切成小四方块儿就开始捏煮角啦！嘿嘿！我呀早馋的不行啦，小手就捏着吃韭菜馅儿，我婆把我抱到炕上，给我指甲盖大的一小块面让我玩，那时候白面都是稀罕的，能让我玩那么一点点面已经是我婆最疼我的体现了。 我婆下好了煮角先给我喂得吃了，看我吃得好香我婆蛮笑，喂我吃饱了，铺好褥子就哄我睡觉，“后头院里有个窑，窑里有条大灰狼，哪个娃乖快快睡，要是不乖狼背娃！”随着那《狼背娃》的童谣，我婆轻轻拍着，我慢慢进入甜美的梦乡…… 我终于上小学了，那时候上学除了玩还是个玩，然后就是个吃。我一到放学了就引一帮小屁孩在家里玩捉迷藏，过家家。 我婆坐在院子里边纳鞋底边看着我们玩，高兴时笑的那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天黑了伙伴们都走了，我就跟我婆一起睡。我婆把中午给我留的煮角子拿出来给我吃，给我讲懒婆娘的故事，告诉我要学勤快， “娃娃勤爱死人，娃娃懒莫人管！”“白天东转西转，黑了借油纺线！”…… 这些顺口溜太多了，我都记着呢，我婆教育我做人要善良正直，不要贪图占便宜，说往往占小便宜会吃大亏，老天爷是公道的，人在做天在看，无论好坏都会有报应的。 我婆教给我很多做人的道理，村里发生了任何事情，晚上睡觉前我婆都要给我絮絮叨叨的说说来龙去脉，从中给我又讲与人交往的礼让和包容，我的善爱和豁达离不开我婆及父母对我的谆谆教诲，我打心眼里很敬爱我婆。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我都上初中了，我婆已经和我们分开过了，我婆和二娘在另外一个院子里住。 我记忆中没见过我的爷爷，据说年轻时就早早离开了人世，所以我婆拉扯三个儿子也不容易，我婆曾经生了一个女儿，因为那个年代的贫穷和落后出生没多久夭折了，所以我婆一辈子没有享受到女儿小棉袄的呵护体贴，吃喝穿洗都是靠自己。 我婆很有福气，三个儿子都很孝顺，我伯在猪站工作当站长，我二爸在西安汽车运输公司工作，只有我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我婆也最疼我的父亲，知道父亲养活一家人不容易，总要把大伯和二爸孝敬她的钱藏在她那大襟袄的口袋里，断断续续贴补点给我们买本子和笔等等。 父亲每天早晚都要去看望我婆，特别是寒冷的冬天，父亲天黑之前总要给我婆把炕烧热然后压住煨好炕，招呼我婆睡下了才离开。寒来暑往，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我婆屋里看看我婆是否安好！问长问短！ 我婆一辈子与人无争，心胸开阔，从来没跟村里任何人犯过口舌是非，见了任何人都是满脸笑容。 每天也不怎么出门，在家里爱用那种拨股子和成绳子，炕沿上老放着一撮撮麻丝，我婆盘着腿坐在那炕沿上，把麻丝绕在拨股子上一转一转的，能和成纳鞋的细绳子，也能和成捆麦子用的粗绳，我看着挺好玩，还非得抢着要学，结果根本就没学会，我婆说那不是好学的。 我婆的身体一直很硬朗，是个刚强的女人，从不愿意别人帮她做任何事情，她想要什么就只跟我父亲说。我婆没得过什么大病，就是因为爱吃韭菜煮角，所以总是爱拉肚子，我婆说韭菜是凉性的菜类，吃了肚子凉的。 在我上初中二年级的一天下午，学校的广播把我们家上学的孩子都叫到一块集合 ，说是家里有事让大家都去二爸家，等我们回去了，才知道我婆已经离开了人世！ 我才想起十多天以前父亲说我婆老是肚子不舒服，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我婆是自然老去的，享年七十六岁，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已经算是高寿了。 儿时的无知和贪玩淹没了我对我婆的陪伴，我在那一刻猛然感觉到时光飞逝的无情，想起我婆对我所有的慈爱，而我对我婆却没有做一丝一缕的回报，我的心里有一种被自己撕裂的疼痛，我婆就这样平静的走了。 当天晚上大人们忙于我婆的后事，父母让我在我婆的身边守灵，平时我看到妈妈打死个老鼠都害怕的不敢靠近， 可那天却一点也不害怕——也许是亲情的缘故吧，整整三个晚上我都陪着我婆，趴在我婆的灵前睡觉。 我用梳子给我婆把头发梳顺了，摸摸我婆那永远慈祥的脸庞。我婆静静的躺在灵床上，看着她那暗淡如灰的面孔，觉得自己对她老人家有愧疚之意。 天真幼稚的我的确疏忽了我婆，虽然那时年龄小太无知，但这也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亲爱的婆——孙女儿对不起您！ 我永远忘不了我婆下葬的那一天，我父亲和二爸哭得那伤心的样子。我伯是个耿直面硬之人，从来没见过他哭。 村里人都说我婆得了个好回首，干干净净，利利落落，清清爽爽，没有拖累晚辈们。家里的人都说我婆离开的太快，没得到家里其他人的赡养和服侍。 祭拜哭灵时父亲悲伤的捶胸嚎啕大哭。只有父亲陪伴我婆的日子最多，父亲对我婆虽然尽孝了，但也不愿意我婆走的这么快。 与我婆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心里驻留，我伤心的爬在灵车前狠狠地哭了一顿，不为别的，只为心中的懊悔和对我婆的亏欠…… 孝顺老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陪伴，能在他们无法生活自理的时候好好侍奉他们，这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每当想起我婆，就觉得心里很内疚。我婆捏的煮角那种味道沉积在我的脑海里无法忘却，我婆每每洋溢着的笑容永远在我心中！ 如今父母也老了，到了当年我婆的那个年齡，我时时提醒自己，好好孝顺父母，别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一定要让我的父母无忧无虑的度过每一天！ 祝天下所有的老人平安健康，逸享到老！  吕水平，陕西合阳人，酷爱文学，善交文友，喜欢用诗和散文描写自己对生活的真实感受，喜欢用心去寻找真善美的灵犀！作品散见于多个微信平台！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