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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炳纲||饲养室的故事——(2)

 西岳文化 2020-07-23
 

饲养室的故事——(2)

作者:袁炳纲

   

生产队饲养的牲畜和人一样,个个都有名字,有的是根据毛色和大小命名的,例如:大红、二红;有的根据年龄命名的,例如:黄牛娃、红牛娃;有的根据某些特征命名的,例如:秃尾巴、白尾巴梢;有的是根据干活的快慢命名的,例如:壮棒、二杆子。

人们不管自己家里使用牲口还是给生产队地里用牲口,都喜欢用那行动快的,不用鞭子吆的。

大红、二红、黄牛娃、白尾巴梢人们都爱使用,壮棒、二杆子人们都不爱使用,这两头牛,半斤重的鞭子也打不动,走的永远那么有节奏,那么不慌不忙,不卑不亢。任你怎么处置,牠还是文得象名先生。家用牠偷吃石磨磨盘磨顶上的粮食,队上地里用牠又贪吃塄上地旁的草和庄稼。

所以当队长二爸派给谁壮棒、二杆子时,那人总有点抱怨。不过大家都知道抱怨不顶啥,队长二爸是不会变更的,于是他便开始借别人短皮鞭了。使唤快的牲口不用鞭子,最多用拴在牠鼻圈上的拽绳绷一下,说声:得儿——起。

饲养员有的是社员评选的,有的是队长二爸指定的。

生产队给每头牲口根据实际按斤两发饲料,大多每天三斤六两。对骡马驴,称高脚牲口,除普通饲料外,还要再增加一些囫囵饲料。普通饲料要在石磨上磨两道,这不叫磨面,叫拉料。囫囵饲料多半是豌豆粒,豌豆粒吃了劲大。有这么句话:人吃豌豆没劲,说给驴听驴不信。

对饲养员的要求是大公无私的,因为当时有这样的顺口溜:饲养员,真勤劳,睡半夜,起鸡叫,草和料,准备好,细心喂,能上膘。

而对那些私心重的,又有这样的顺口溜:牛哭哩,猪笑哩,饲养员,偷料哩。还有人说这些饲养员把牛喂得:脊梁杆比刀子快,屙屎比闪电快(拉的是稀粪,喷出来一股黑),卧下比起来快。

家里吃的面要到石磨子上磨。有的人自家有石磨,有的没有。没有的就得找有的提前预约,人家哪天不用你再用。用人家石磨不用给什么,但你得衬膛(石磨两层中间)。

牲口一套,你把你磨的粮食倒上磨顶,石磨转起来了,磨顶的粮食经过磨眼来到磨膛,把上次人家留在磨膛里的麸子置换出来,你便把这麸子用小簸箕一装,作为报酬,交给石磨主人,你磨后,磨膛里便衬的是你家粮食的麸子。下次谁磨面,照样扫给主家(膛)。这是规矩,谁都很自觉。

磨面的粮食得提前收拾,叫拾掇。步骤是先筛后簸:

给筛子里倒入筛子一半厚度的粮食,端起来,利用旋心力摇动,筛中的粮食要贴着筛子的周边一个方向转动,中间是一个漩涡,里边是那一些轻的稗草籽和麦节麦芒麦糠等杂质,这些杂质是扬场时没弄净的,旋在筛子中间可以掬出来。筛子下又可筛出麦粒中的细土。

把筛好的麦子倒入簸箕,再簸一下,又搧出一些杂质,然后再刨着拣一下里边残留的石子什么的,才算拾掇好了粮食。

拾掇好的麦子磨前还有一道工序:入敷。即睡前给一斗麦粒中倒半瓢水,这水要分几次倒,每次倒时都反复搅动,力争使水均匀洒在麦粒表面,后经过一整个晚上的滋润,麦粒磨起来容易脱皮。

准备磨面之前,你肯定已经在饲养室记工时向二爸队长订好了你家用的某头牛的。

那时月,农村条件普遍艰苦,农民一年四季是不穿裤头的。饲养员二伯每早起来喂牛时,都全光着,身上一丝不挂。因为拌好一槽草,牛要吃好一阵子,吃完了还得再拌。穿了脱,脱了穿麻烦,所以所有饲养都是净尻子,啷当子拌草。

二女是个新媳妇,二女家今天要磨面,瞌睡要从眼里过,早磨早完,二女起得很早,把入敷好的粮食弄到磨房,检查了一下牛的轭头,安眼(遮牛眼的,两个旧草帽坨脑裹上布缝制的),撑杆(一杆棍,一头挂在牛鼻圈上,一头挂在石磨旁的磨橛上,撑杆是硬的,牛想吃想磨盘上的粮食,头被顶着,伸不过来),就去饲养室拉牛。

天上星星还在眨眼睛,村中公鸡不断啼明,看见饲养室亮着灯,二女以为喂牛的兄长起来了:“二哥,起来了!”二女声音脆灵灵的,说着就推开了饲养室用树枝条编的笆篱门。

饲养室的煤油灯是挂在炕头上的,刚黑记工那阵儿,灯很旺,那是二伯用墙上的老针把捻子往上挑了的,记完工,二伯总要把灯捻子用老针再往下压一压,省油。喂牛这活,轻车熟路,象用筷子吃饭,眼闭着也能知道该往哪儿送。

“起——起来了。”二伯一丝不挂正给牛拌草,听见弟媳问,本想说还没起或你再等一会儿进来,让我穿上衣服,可是这已经来不及了。还好,煤油灯光很暗,谁都看不清谁。

“噢——拉牛套磨子呀,你在外边等着,我把缰绳一解,牛就出来了。”二伯慌乱地解牛缰绳,两腿想夹起来,可不抵事……

事情往往节外生枝,缰绳一解开,本想牛要往外走,二女牵走便没事了,谁料牛不知没吃饱还是怯火干活拉磨,反向往窑顶里去了。

饲养员二伯急了,“这东西”,本来想骂驴日的,半道上改了口,“你不进来,我给你吆,吆,吆。”“这哥么,咋能让你吆,你不管,我自个拉。”二女怕麻烦她哥,不好意思,急着往牛跟前跑。

二伯和二女几乎同时跑到了饲养室窑顶,在两只不同的手同时逮住牛缰绳时,二女才看到了二伯,并且还看清了二伯身上一丝不挂,甚至在刚才争抢缰绳时,手还碰到了那个光彩的东西。

二女撒腿跑出去了,双手拍着大腿面,大声野气地笑,并弯着腰,眼泪差点笑出来了。

二女门外笑得很响,二伯门内笑得很响,男女合笑犹如男女二重唱,惊飞了树头上栖息酣睡的鸟儿,朦朦胧胧拍着翅膀,扑楞楞飞走了……

作者:袁炳纲,一九五五年生于昭陵镇坡北村,一九七二年参加教育工作,一直执教于坡北初小。一九九六年调原建陵教育组工作。二零一五年退休,小学高级教师。从小热爱文学,曾在陕西日报,咸阳报及秦都文艺刊物上发表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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