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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安】喂,老乡

 西岳文化 2020-07-23

喂,老乡

文/白长安

清早起来,前去早市买老乡的菜,这已经是习惯。

不知何时,也不知为何,城里人统管乡里人叫老乡,而非他乡遇故己那种。一声老乡,蕴含着城乡的差别,蕴含着无形中城里人的优越,蕴含着对于自己不同身份的人的距离感、生疏感,甚至是轻蔑。一声老乡,一言难尽。

到早市,老乡比我来得更早,正从筐里往出拿菜。菜装在筐里用绳子绑在自行车的后架上。左右各一个,两头兼顾,利于平衡。老乡是位中年男子,黝黑肤色,戴黑布帽,穿一件黄色军大衣,挺新的,他大抵是位复员退伍军人。他的菜筐就像海盗的藏宝洞,满眼珍宝,一会儿拿出几把小葱,一会儿拿出几把韭菜。我问有没有油菜。他笑着说有哩,笑的时候露出牙齿,超白。

他举给我看的是菠菜。我说不是这个,是油菜。他又从筐里掏,掏出一个塑料袋,把塑料袋撂在地上,打开,拿出水格灵灵绿格莹莹的油菜,两把3块钱。我买了两把,他给我装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里,并唠叨,自家种的菜吃着新鲜也实在。

两把3块钱的带着晨露和泥土芬芳的油菜,确实既便宜又好吃。

现在干啥都不容易,我卖这点菜要交5元的摊位费。他边说边又从筐子里掏出香菜、小白菜、黄瓜等一把一把的摆在地上铺着的大塑料布上。我说你早早的来,卖完就走人,交个什么费嘛;他说那也不行,还得交,否则摊位就被易主。正说着,呼啦啦挤过几位老太太,一边吵嚷着问菜价,一边挑挑捡捡,闹腾得如同一群麻雀。

老乡顾不上与我拉话了,开始忙碌地拿菜,装菜,收钱。看着他的摊位热闹生意红火,我笑着拎着菜走开了。

居住城里,一切开销都需要用金钱去兑换。吃得似乎越来越好,其实越来越糟。要想吃点新鲜放心的蔬菜,需要赶大清早去那些临时摊位,找老乡买。老乡的菜比固定菜店的菜新鲜许多,便宜许多,环保许多。城里人鄙视老乡,又羡慕老乡,离不开老乡

君不见,早市上城里人一圈一圈地围着的都是老乡的摊位。西红柿、黄瓜、苦菜、萝卜、青菜、土豆……有时候即便比菜店贵些,也挤着去买。那菜吃起来有菜的清香,有菜的滋味儿。不像有的西红柿好看极了,红格艳艳的,回家做饭时不仅皮厚,硬得像啃一个冷馒头,生吃难咽,炒菜不香,熬汤无味。

君不见,城里人在买过老乡的菜后,回头还要骂老乡几句。谁知道你的菜好不好吃呢,我们也就凑合着吃吧!老乡的菜到底好不好,以此做生意发财自然发不到哪里去,要是自家吃不完觉着浪费可惜,拿来换点钱花花,还是两头兼得的。毕竟老乡的菜用的化学物质少甚至不用。不过城里人务虚,虚伪浮华,喜欢漂亮的,干净的,光溜溜的,对歪瓜裂枣,虫眼烂疤,嗤之以鼻,总认为买那些东西吃会掉身份,或掉价。

君不见,城里人买的菜都是乡里人不吃的或剩下的,就连乡里猪都不愿意去吃的,城里人却吃得喷香。殊不知那些都是乡里人根据城里人眼光需求特意弄出来的蔬菜。而乡里人自家吃的菜是不施化肥,不打农药,只施大粪与尿液,大多蔬菜便瘦的瘦,弯的弯,小的小,虫眼和青虫可见。城里人一看菜有虫眼,心里就犯嘀咕,再听说粪便灌溉,鼻子眉毛皱在一起,心里打嗝反胃了。所以老乡们一看,只能投其所好,专卖好看的菜给城里人。

去年我到定边县一个朋友家。朋友房前的菜地,都是他家的。地里的茄子、辣椒长势喜人,看着亮眼。可是到了做饭时间,他不去门前菜园择菜,却绕道走了大老远。我说你家门口就有,为啥要跑这么远。朋友笑,自家吃的菜不在那里。

他们自家吃的菜园里的菜,辣椒不是很大,一拃长;茄子也不大,酱紫色的。大白萝卜头顶出泥土,好像拔腿就能跑那样;西红柿鼓胀得流出汁水,嘴一吮,酸甜酸甜的。晚饭一个茄辣西(茄子、辣椒、西红柿一起炒)大家吃得鼻涕汗流,直说香!大白萝卜生吃,一咬一口水,还甜丝丝的。菠菜洗净,过沸水,撒咸盐,倒醋,滴香油,红嘴绿鹦哥,清淡爽口!那顿饭,没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却吃得念念不忘,至今回想起来仿佛香味还在嘴里。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也弄到了一块地,撒点菜籽、花种,浇水、施肥,锄草,看着它们日日见长。菜熟了吃菜,花开了赏花,庭院里锦绣,餐桌上乾坤。沾一身泥土的厚朴清纯,皮肤晒成健康的黑红,走路生风,笑声朗朗,有人来了,对着我背影一声喊:“喂,老乡!”

       白长安,男,陕西吴起人,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延安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陕西日报》《延安日报》及《延安文学》《西部散文选刊》《延河》《长征》《今古传奇》等报刊400余篇,荣获2016年度《今古传奇》全国优秀小说家30强,部分文艺作品获省、市、县期刊征文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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