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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承尧与唐《二娘子家书》

 智能人做超人 2020-07-24


  清末翰林、近代诗人兼方志学家和文物鉴赏家许承尧曾有入陇为官十年的经历,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但他在陇期间发现国之珍宝唐《二娘子家书》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这里且述一二。


  许承尧(1874—1946),曾单名芚,字际唐,一字芚公,号疑庵,室名眠琴别圃、晋魏随唐四十卷写经楼等,安徽省歙县西乡唐模村人。他于光绪二十年(1894)考中举人,光绪三十年成进士,点入翰林。后返歙创办新安中学堂、紫阳书院学堂。辛亥革命前与黄宾虹、陈去病、汪鞠友等组织同盟会志士成立“黄社”,后因有人将“黄社”告发为革命党,社友星散,许氏去北京授翰林院编修兼国史馆协修。辛亥革命后,应皖督柏文蔚聘,任全省铁路督办,筹建芜(湖)屯(溪)铁路。柏文蔚讨袁失败后,许承尧去职。民国二年(1913)冬,受甘肃督军张广建(合肥人)之聘入陇,先后任甘肃省府秘书长、甘凉道尹、兰州道尹、省政务厅长、渭川道尹等职,期间曾受命到敦煌莫高窟“藏经洞”鉴定整理文物资料。民国十二年辞官返歙。

  许氏一生爱诗好酒,特别喜好古物收藏。在陇期间能有机会鉴定和整理藏敦煌莫高窟“藏经洞”的经书和艺术品,他真是喜出望外。他在写给朋友的诗句中表达了当时的心情,诗中这样写道:

  城南老尹真服馋,一生不止诗酒贪。
  搜奇癖古入肝膈,譬生作女喜见男。
  况复唐人手写字,千年墨色青如岚.......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整理残破经卷时,发现经卷裱背上有文字,他便小心翼翼地剥剔下来,经鉴定,原来是唐代人在破卷上随手补贴的一张纸条,那纸条实在是奇珍孤品一件——它是一千多年前唐代女子所写的家书,因书写者叫“二娘子”,遂称《二娘子家书》。如此国宝,可谓稀世之珍!许氏偶然得此国宝,兴奋异常,他在诗中说:“千年送此纸,珍异抵琅环。”在《收藏目录》中,他写有“奇品,唐人家信,旷世所无”字样,并在家书左右上角盖上他自己的收藏印章。其收藏章为篆体八字“歙许芚父,游陇所得”。

  《二娘子家书》纸本共一页,纵31.60厘米,横43.40厘米,上有竖写毛笔字,自右至左19行。它虽出自妇女之手,但书写流畅自如,提按清晰,结字略长,近似欧阳询风格。家书已略残破,右上角还有缺字,上盖有“终南樵夫”红色印章。经考,“终南”为山名,在陕西西安之南,“樵夫”意指砍柴之人。

  《二娘子家书》全文如下:

  一离日久,思恋尤深,耐烟水以阻隔□□□期空深瞻暮之至,季夏极热,伏惟尊体起居万福,即日二娘子荣侍外审,别后尊体何似,伏惟顺时倍加保重,愚情祝望。二娘子自离彼处,至今闰三月七日平善,与天使司空一行到东京。目下并得安乐,不用远忧,今则节届炎毒,更望阿娘中骨肉各好将息勤为茶饭然好将息莫忧,二娘子在此,今寄红锦一角,子是团锦,与阿姐充信,素紫罗裹肚一条亦与阿姐,白绫半匹,与阿娘充信。比拟剩寄物色去,恐为不达,未敢寄附,莫怪微少。今因信次谨奉状,起居不备,女二娘子状拜上。六月廿一日

  阿娘,日前,通侚末厮,寰珠外甥,计得安乐。今寄团巢红锦两角、小镜子一个与外甥收取充信。

  从信的内容看,这是一封自称“二娘子”的女人写给母亲的家书,家书中提到的“天使司空”可能是她的丈夫。她随为官的丈夫离家抵东京(洛阳)后,书此家书报平安,在表达思乡思亲之情的同时,给母亲、姐姐和外甥分别寄了充当信物的礼品。家书有“六月廿一日”所写一句,但没有写明年份。究竟是哪一年的六月廿一日写的呢?这需要进行考证。

  家书中“至今闰三月七日平善”一句,为这封家书的断代提供了有利依据。唐朝从唐高祖李渊武德元年(618)至唐哀帝李柷天祐四年(907)近三百年间,有闰三月的年份,共有13次,其中初唐5次,中唐、晚唐各4次。哪么究竟是哪一年呢?

  也真是“无巧不成书”。家书中“勤为茶饭好”一句中的“茶”字又成了断代的依据。据考,从战国后期到中唐以前,“茶”字并没有出现,讲到生活饮用的“茶”,都是以“荼”字代替的。“荼”本是野菜名,它身兼两职,也指“茶”。后来,茶叶从西南传到中原,初唐书法家兼学者颜师古(颜真卿的祖父)首先将“茶”字从“荼”字改过来,并改变读音,在陆羽的《茶经》中,作为生活饮用的“茶”便出现了。据顾炎武《唐韵正》考证,在唐大历十四年(779)和贞元十四年(798)的碑刻中仍有以“荼”代“茶”现象。直到唐武宗会昌元年(841),柳公权书玄秘塔碑文才将“荼”字减去一横,写作“茶”字。

  唐天宝十四年(755),“安史之乱”发生后,中原动荡,吐藩占领陇右,河西敦煌与中原一时道途阻绝,所以这封家书不可能是有闰三月的唐大历六年(771)和唐天宝十一年(776)所写,而可能性最大的是在有闰三月的唐咸通七年(866)。这时,“茶”字在日常生活中已普遍使用,不再以“荼”出现。

  许承尧曾将《二娘子家书》带到北京,与同乡好友和知名学者吴承仕、汪鞠友、程炎震、李景堃、何振岱等共同研究疏证,他们都分别题跋、吟咏,并裱成同样大小连同家书一起装册珍藏。汪鞠友填《八声甘州》词相贺,跋有“千年俗书,较名笔历经尤久,亦足宝已”。民国二十二年(1933),燕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邓之诚作《骨董琐记》一册,其中记载了《二娘子家书》,内附许氏《收藏目录》上的“奇品,唐人家信,旷世所无”题跋。

  《二娘子家书》及题跋册页后由安徽省博物馆珍藏。1984年全国古代书画小组到合肥工作,认为《二娘子家书》为稀世珍宝,定成“精品”入目,次年又将《二娘子家书》编入《著名全国古代书画一级藏品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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