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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振兴丨大年初一挑大粪

 金秋文学 2020-07-25

大年初一挑大粪

作者:孙振兴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苏北农场务农。有一年春节,农场不允许知识青年回乡过年,而是让知青留在苏北,说是要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1970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春节到了,可是一股来自北方的冷空气横扫黄淮平原,寒风凛冽,卷起一阵阵黄沙和飘飞的枯叶;冬小麦还没有返青,大地一片枯黄,连往日叽叽喳喳的麻雀也不见了踪影。当时正处于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时期,极左思潮甚嚣尘上,愈演愈烈。在移风易俗的幌子下,中国传统文化受到强烈冲击,以往传统习惯以祈福、求富等为内容,每家每户门上贴的春联,被冠以封建迷信而遭到排斥,改为充斥了政治化口号的内容,连“福”字也改用“忠”字代替。

除夕夜,我们知识青年居住的营区里一片沉寂,没有鞭炮,没有春晚,也没有欢声笑语,只有浓浓的思乡之情。我们一群来自江南水乡的知识青年各自在自己的寝室里守岁,就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度过了一个漫漫长夜。由于天气太寒冷,许多人早早地躲进被窝御寒,思念亲人。知识青年们远离故乡,而且大家都是第一次与父母家人不在一起过年,孤独、寒冷、寂寞、乡愁一起涌上心头,难免有人:“孤灯一盏照寒庐,浊泪两行寄乡愁”。

大年初一,知识青年营区里依然冷冷清清,为了体现移风易俗、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农场准备了50个粪桶,知识青年一大早就被安排挑大粪施肥。知识青年营区只有二个公共厕所,一个在食堂东边;一个在我们寝室西边,靠近农具仓库。我所在的知识青年班虽然只有12人,却分别来自无锡、苏州、徐州等城市,个个身强力壮、血气方刚,我当时身高1.76米,身高在班里也只能排到第九名。班长在学校里是篮球队队长,特别争强好胜。

班长大年初一很早就起床,把班里其他人都叫起来,第一个到仓库里领取了12副24只粪桶,赶早来到靠近我们寝室的公共厕所。大粪比重大,不能装得太满。班长亲自舀粪、装粪,用粪勺把大粪装进粪桶,我们挑起来一口气一路小跑运到500多米远的秧田里,然后折返回来重新装运。由于起得早,每人挑两桶粪,虽然比较重,但是工作效率高,很快就把粪池里的粪运完了。

在另外一个公共厕所挑大粪的知识青年人数比较多,粪桶不够用,改为两个人抬一只粪桶。别以为两个人抬一桶大粪,重量只有挑大粪人的四分之一,会比较轻松。其实不然,因为两个人个子身高不一致会造成重心不稳定而转移,粪桶沿着扁担滑向个子矮的一方,移动过程中矮个子的脚后跟会与粪桶碰撞;移动过程中粪桶与高个子靠得过近,高个子的膝盖或者脚背可能踢到粪桶;再则从公共厕所到需要施肥的田块的道路凹凸不平,两个人的步幅、频度、速度不一致,也会造成大粪在粪桶里晃动,这样大粪产生的气体味道更加严重;晃动厉害时、大粪会溢出粪桶,污染后边人的衣裤、鞋子;因此抬大粪的人一路上跌跌碰碰、碍手碍脚,很不舒服,反而比挑大粪的人感觉更加疲劳。如果有人失去平衡而摔倒,那就会弄脏更多的人;新年新始、满身污秽,十分糟糕,会让人十分郁闷。男知青徐建华和赵荣生是一对帅小伙,大年初一特意换上了新衣服,更加显得精神抖擞。两人抬一只粪桶,还要求把大粪装得满一些,结果半路上粪桶上的绳子断了,溅起的大粪弄脏了新衣服、搞得狼狈不堪,至今提起此事还懊恼不已。

作为在苏北农场生活劳动了十年的老知青来说:挑粪、喂猪、挖河泥、扛粮包、打农药……哪件苦活、累活、脏活没有干过?挑大粪也是习以为常的事,不足为怪。今日旧事重提,只是告诫自己:不能忘了昔日同甘共苦、风雨同舟的知青朋友;不能忘了忍辱负重、不堪回首的蹉跎岁月;不能忘了曾经经历的那些别人看来不屑一顾、但是对我来说刻骨铭心的往事。 

图、文/孙振兴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孙振兴,男,江苏无锡人,知青、高级会计师。1952年1月出生,1969年赴江苏务农十年。1979年返城后业余自学,完成大中专课程,曾选派中国人民大学进修,长期从事商贸企业经济管理工作。爱好文学写作,已在省、市、全国刊物上发表多篇文章,2016年出版25万字个人文集《金秋的落叶》;2017年主持组织编写约40万字的淮海农场知青上山下乡纪念文集《梦萦淮海》;1993年被选任中国医药会计学会理事;现为无锡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无锡市知青文化研究会《无锡知青》杂志编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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