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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策（小小说） 作者：曹启章 往常异常肃静的办公室里，今早却洋溢着一派只有外出劳动时特有的活跃轻松的气氛。眉清目秀的女干事晓云叠腿坐在办公桌上冷敲一张破铁锨，“叮当，叮当”响。年近半百的会计老文端坐在沙发里，叼根带嘴的烟卷儿，慢悠悠地擦拭缺了口的板镢，铁锈染黄了腿面面。考勤的周兰兰今天特意换了件半旧的工作服，纤细的手指把已经松开了的白球鞋的带子紧了再紧。 “操，想想前几年一点到春天栽树的那阵，要多舒坦就有多舒坦。十来棵拇指粗的尕树树，叽哩咔嚓往地上一戳，妈的，啤酒、汽水、罐头简直就涨破了肚皮。中午里还要在饭馆里美美地撮上一顿，喝个天南地北分不清，栽跟搭头地回不了家。前两三年里，我们带着锅碗瓢盆，宰了羊在南山根里一面栽树，一面观赏风景，还一面野炊，美死了。头头们一高兴，一百、二百地发补助。不要，还硬往你兜兜里塞呢。对不，财神爷，我胡没说着吧？这两年，真他妈的见了鬼……”小姜眨巴着明亮亮的大眼睛问老文，似乎心有不甘，但他还是舒适地打住了话头。 “那当然，不比当年了。现如今廉政建设抓得紧，巡视组刚刚撤走，大头儿背了个党内警告处分，二头儿被诫勉谈话，谁还敢再吃了熊心豹胆去捋老虎的胡子？说实话，往年头头脑脑们胡乱批下的那些单单片片简直要把我逼疯了，一天到晚就挖空心思作假账，编皮谎。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了。这下好了，不发福利，没有无缘无故的补助，谁也用不着说假话，做傻事，给我吹胡子瞪眼睛了。”老文把板镢一撂，凝视着袅袅升腾的，乳白色的烟圈神情愉快地回答。 “操，没劲透了！”小姜蹦到地上，提上铁锨，说：“走啊，今年哪怕你捞不到公家的半根毛，人均15棵树你还得栽，听说今年的一棵树要顶往年的四五棵大哩，并且还要浇水，保活。”他嘴里嘟囔着，懒洋洋地往外走。 大伙儿也吵吵嚷嚷，扛上工具涌到门口。 “喂，大伙儿先别走！”院子的拐角处，胖乎乎，极像弥勒佛的余副科长肩扛一扎“纯生”牌的啤酒，气喘吁吁地赶来。走到跟前，他将啤酒轻轻放下伸手拦住大家伙儿，厚厚的眼镜片后头闪烁着神秘、狡诈的光亮。他清清嗓子，扬了扬粗短的手臂，说：“大伙儿肃静，我讲两点。第一，为了保证今年植树的质量，支部决定由王科长、我，还有老文组成植树领导小组，负责这几天栽树的全盘工作。另外，一天的任务必须分三天完成。第二嘛……”余副科长扫视大伙儿一眼，诡秘地笑了笑。他不再说话，伸手摘下眼镜，轻轻吹去浮在上面的灰土。 “余科长，有话就快说吧。我都急出尿来了！”小姜急吼吼地催促。 “老余啊，你就再别拿钝刀子割肉了，来痛快的！” 看到大伙儿全急了，余副科长这才慢慢地戴上眼镜，搔搔只栽着十来根头发的肥脑门，呲着满口叫烟熏黄了的板板牙笑道：“急个球呢嘛，又不是去抢孝帽子。这第二嘛，我看大家心里都有谱，就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科里考虑到人均栽15棵树太有点苦有点累，决定每人每天补助50块钱。这钱的来路嘛，大家就没必要知道了，反正蛇走的窟窿蛇知道。另外，再管一顿像样的中午饭。怎么样，够意思吧？不过，王科长说把丑话说到明处，诸位的嘴巴上一定要贴上封条，粘得牢牢地。万一露了馅，妈的，吃不了兜着走！我们今年就搞这一回，情况特殊，下不为例！” “乌拉，余科长万岁！” 几个年轻人齐声欢呼，一拥而上将余副科长当凯旋将军般抬起来，原地转了三圈。女同志们则交头接耳，喜形于色。三两个老家伙面无表情，盯着余副科长，若有所思。 “嗳，余科长，闹了半天，你还没说清楚今年去啥地方栽树呀？” 余副科长倏然收住笑容，狠劲儿敲敲肥脑门，“哦，看看我这记性，也不知是咋搞的，总是丢三落四。嗯，关于栽树的地点不早就定好了？嘻嘻，还是原来栽了四五年的那个地方！” “？” 文/曹启章 编辑/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曹启章，青海湟中县人。曾出版文集《岁月的记忆》《足迹》；发表中篇小说《莫家梁上》和诸多的散文、小说等作品。主编散文集《油菜花飘香的地方》《河湟涛声》《圣域》等。 《金秋文学》™ 授权发布、转载请注明来源及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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