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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子美文 | 晓苏:文学作品主题的生发与传达

 相子诗生活 2020-07-25

晓苏:文学作品主题的生发与传达 

作者:李相文 

  作家晓苏在阳新

认识晓苏好多年。

好像是08年的秋天,那时候的晓苏在某个杂志做主编,因为杂志与语文教学有关系,我们就偶遇了。他送给我一本他新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吊带衫》。

小说集是紫色的封面,一个裸着背穿吊带衫的女子的背影,那长发像一个巨大的逗号,让人爱不释手。我至今还收藏着。

 晓苏的赠书

而晓苏长着胖乎乎的脸,很憨厚的样子,让人想起九十年代很红的歌《纤夫的爱》,那个唱“妹妹坐船头”的尹相杰。可是,他一开口,却是口若悬河,妙语连珠,那幽默感真的是他独特的名片。

所以,这次听说晓苏来了阳新,参加黄石市第三届散文节暨阳新富川文化论坛,我就推掉了其它的活动,赶往阳新一中新校区的明德楼。走廊上碰到了市文联副主席吕永超。吕主席赶得急,还没有吃早餐,而这附近并没有卖早点的,就让人去一中的至味楼弄来了几个包子。我们就在过道上闲聊。这时候,县文联的叶祥东主席陪着晓苏老师过来了,还有省作协创联部主任钱道波,长江丛刊执行主编郑因老师。

报告厅坐满了人,有阳新的文学青年,作协会员,还有一中的学生。吕永超主席主持,介绍了作家晓苏:

晓苏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出生于保康,1979年考入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任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一级作家。湖北省人民政府参事。著有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五里铺》《大学故事》《成长记》《重上娘山》《路边店》《山里人山外人》《黑灯》《狗戏》《中国爱情》《金米》等19部文集。他的小说大都发表于《收获》《花城》《钟山》《作家》《十月》等文学名刊,有40多篇小说先后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新华文摘》《中华文学选刊》等杂志选载,并有作品被译成英文和法文发表。曾获湖北省文艺明星奖、首届蒲松龄短篇小说奖、屈原文艺奖、湖北文学奖、滇池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项。

他一并介绍了省作协创联部主任钱道波,长江丛刊执行主编郑因老师。他特别介绍了钱道波的亲姑父是著名作曲家聂耳。

在新一中明道树校长致欢迎辞后,晓苏老师开始了文学讲座。

他主讲的是《文学作品主题的生发与传达》。

晓苏老师说,今天阳光灿烂,冬天竟然这么温暖。我这是第三次来阳新,每一次来都有着新的体验。这一次,在阳新一中,我看到了许多年轻的面孔,我们的高中生,他们对文学的热爱,让我记起了那些逝去的青春。主题是文学作品的思想与灵魂。今天,我就讲讲文学作品的主题是如何发生和传达的,希望对爱好文学的朋友会有所启迪。

短短的开场白,很亲切,会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晓苏老师首先讲了主题的发生。

从发生学的角度来看,主题是从哪儿发生的?主题的发生有三个途径,一是作者确立的主题;二是读者理解的主题;三是作品蕴藏的主题。

说到作者确立的主题,晓苏以他的好朋友朱山坡的一篇短篇小说《深山来客》为例进行诠释:这里讲的是鹿山里的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病入膏肓的女知青的爱情故事。男人对女知青表达爱的最好方式就是从鹿山出发,撑着小船,沿着艰险的河道,经过长途跋涉来到蛋镇,看完一场电影,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电影是治疗女知青重病最好的药。每次从电影院出来,她都精神焕发,像是病好了一大半。这对夫妻生活极度贫困,一个月只能看一场电影。而正是这场电影,使得他们的爱情有了亮色,生命充满了意义。

可是有一天,台风来袭。这个月这对夫妻来的时候,看到了电影院公告:台风来临,歇业一天。妻子非常绝望,说,等不及了,等不到台风停了。这时候,电影院老吴撕了告示。为这个身患绝症的女知青一个人放了一场电影。

晓苏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报告厅里很安静,大家被这个故事感动了。晓苏说,你看,功利的,世俗的世界里,因为这场电影有了温度。这就是作者一开始设定的主题,人与人之间,人性未泯。那些沉睡的,潜伏的,遮蔽的,这时候都暴发了。这就是小说的魅力。

他接着讲了主题发生的第二个途径:读者选择的主题。

读者根据自己的体验,诉求,读出了文学作品的主题。他以朱自清《荷塘月色》为例,表现大革命年代,知识分子的茫然无措,犹豫,徘徊。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主题,但也有人说,当时朱自清正与妻子闹茅盾。文章就表现了作者想离开去寻找自由而不得的苦闷。还有卞之琳《断章》:看风景,看你,楼上的,爱情的错位。人际关系的险恶。桥上看风景,盯梢。窥视。还有:你自己就是风景,互为风景;海明威《老人与海》,桑地亚哥,一个人可以被消灭,但不可以被打败,这是最大的主题。但也有人读出了人与自然的搏斗。改天换地,征服自然的雄心。另外,还有生态的主题。人与鲨鱼需要和谐相处,不能两败俱伤。《老人与海》由于笔下弱小的桑地亚哥与强大的海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这部作品具有了写作者不曾想到的更大更深的主题,这个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

主题生发还有第三种途径,那就是作品本身体现出来的主题。文学作品一旦完成就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我们可称之为文本。文本是独立于作用的意志之外的。其中蕴含的主题可能与作者的意愿相关,也可能毫不相关。在不同的历史背景、文化环境下,不同的读者对其可做不同的解读。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文本、作者、读者三者之间的表达重叠,但也可能各不相同。总之,这三者之间是相互联系且又有区别的。由于时代的发展,后来的读者对于这篇小说的解读很可能会和我们现时的解读大相径庭,也会和作者确立的主题迥然不同。总之,因为文本自身的开放性和空白,使文本常读常新。我们常说鲁迅作品常读常新,就是这个道理。

接着,晓苏讲了文学作品主题的要求。传统的对主题的要求:教育性、集中性和明朗性已不适合读者的审美情趣和要求。新时代对文学作品主题的要求则是审美性、多义性和隐喻性。讲得审美性的时候,特别讲到了刘庆邦一个短篇《鞋》:有个姑娘叫守明,十八岁那年就定了亲。定亲的彩礼送来了,是几块做衣服的布料。她就用这布料给未见面的男人做了一双鞋。作者将守明纳鞋的过程和对过程的期待加长,她对鞋想入非非,希望用鞋拴住对方的身体和心灵。千针万线纳入其中的鞋,承载了守明的全部形象和情感,还有对未来美好的期待。比如,怕大脚的男人走四方,故意纳小一点,让男人穿鞋不舒服,就会回家的细节,还有握手和黑影的出现,点亮了她心中微弱的灯火,但最后,男人上矿上了,不回来了,小说的结尾让人无限失落。讲到小说主题的多义性,晓苏讲到了一个外国的小说,一个单身女人,突然发现她家的天花板上的洞里,有男人的衣服,短裤,因为天花板上的男人,单调的女人,生活有了变化。变得干净,充实,充满期待。后来才知道并没有这样的男人,是狗叼走了邻家男人的衣服。没有所谓的同居者。作品的主题是什么呢?人与人需要关怀。人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各种理解都是可以的。

最后,晓苏讲了文学作品的主题的传达。象征与比喻,反讽与讽刺,冲突与错位。他拿诗人曾卓《悬崖边上的树》为例,说明了象征是如何运用的。晓苏的记忆力很好,对曾卓的诗当场进行了朗诵,赢得阵阵掌声。讲到反讽手法的运用时,他举了苏童《神女峰》,它的故事情节很简单:一个叫描月的女孩,与男友李咏一起乘船去看神女峰,但在途中遇到了另一个更为高大魁梧和富有的男人———老崔,便在一夜之间抛弃了自己的男友。最后文章写道:“李咏一直落落寡欢,只是在轮船经过著名的神女峰时,李咏突然露出一种难得而古怪的微笑,他盯着神女峰凝望了好久最后说:‘操,这就是神女峰?’此时的李咏还会相信世上有爱情存在吗答案不言自明。这就是反讽。

上午两个多小时很快过去了,在十一点半的时候,在热烈的掌声里晓苏结束了他的讲座。

随后是学生、文友与作家的互动时刻,由作家钱道波来主持。

著名作家刘益善在一篇文章里介绍晓苏的时候说:要定位晓苏是个干什么的?我说他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他是个短篇小说写作的高手。

的确是这样。学生提的每一个问题,晓苏一一解答,还会讲上一个故事,让我们对他异常活跃的思维与敏于感悟的灵性啧啧称奇。他结合他女儿与一个好友误会的事,告诉同学们如何用错位、误解来构思成文,让文章波澜起伏。他听过一个老头看男人、女人亲嘴的事,然后如何加工成一篇小说,讲得妙趣横生。他说,写小说,最重要的,是从有意思到有意义,这是一个境界。有学生提到电视剧《人民的名义》时,晓苏竟然把郑西波念的那首丁可的诗《母亲的专列》当场背诵出来:

这是您惟一的一次乘车

母亲您躺在车肚子里

像一根火柴那样安详

一生走在地上的母亲

一生背着岁月挪动的母亲

第一次乘车旅行

第一次享受软卧

平静地躺着像一根火柴

只不过火柴头黑

您的头白

这是您的第一次远行啊

就像没出过远门的粮食

往常去磨房变成面粉时

才能乘上您拉动的

那辆老平车专列

我和姐姐弟弟妹妹

陪伴着您

窗外的风景一一闪过

母亲您怎么不抬头看看

只像一根躺着的火柴

终点站到了

车外是高高的烟囱

掌声再次热烈地响起来,一场文学的盛宴让人依依舍。不少同学站起来,大声喊,晓苏,再见。晓苏一笑腼腆的笑,他说,同学们,我还会再来的。

会后,我们一起在校园一株有着三百年历史的朴树下合影留念。这棵巨大的朴树,枝繁叶茂,树叶在冬日的风中哗哗作响,而阳光从高处流泻而出,照在晓苏的脸上,格外的灿烂。

 自左至右依次为:相子、明道树、钱道波、郑茵、晓苏、叶祥东、袁冠烛、盛平

20181125日于御湖,晓苏的讲座根据本人听课笔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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