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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界轿夫【洪和胜/文】

 桃溪微刊 2020-07-25

张家界轿夫

文:洪和胜

图片素材:网络

到张家界爬山是必定会遇到轿夫的。用铁丝将一把竹椅捆绑在两根竹竿之间,再在竹椅的上面和四周围一些红红绿绿的布,便成了他们的滑竿,很是简陋。成百上千的轿夫和披红挂绿、色彩鲜艳的滑竿,是张家界除了让人惊叹的奇峰秀水外的一道独特风景线。

  轿夫们两人一组抬一顶滑竿。通常,他们一群群地等在山脚,见有游客就凑过去,劝说游客做滑竿的座上宾。如果游客回绝了,他们也不气馁,会一路紧跟你,希望等你走不动时屈服。
  当然,他们不会默默地跟你走,而是一路走一路游说:“走不动了?坐上来吧,花点钱买个轻松。”本来你也许没觉得累,经他们那么一说,脚步倒真有些沉重起来,而且边登山边跟他们说话,呼吸也有些不匀畅。当你明白这一点后,保持体力的最好办法是任由他们去说,你只管做个哑巴。

张家界轿夫

  天子山是张家界较奇险的山,从山脚到山顶有十来个供游客歇脚的亭子。见了亭子,我和众多游人一起停下来,拼命地喘气、擦汗。轿夫见状,也停下来,极有耐心地等待。随着亭子的减少,他们不断主动地压价,一百二十元、八十元、五十元……剩下最后一个亭子了,价格也降到了十元,可他们依然执着地跟着。体力不支的人在这之前早已屈服了,而能够爬到这里的,前面的高度就算不了什么。
  我的同伴中,有个人打扮入时,派头十足,气度不凡,让一些轿夫误认为是款爷,施尽各种本领,希望他上轿。没想到他任轿夫好话说尽,就是不上轿,使他们白白从山下跟到山上。
  我总觉得,爬山就是体验一步一阶、艰难攀越的乐趣,如果被人抬上山就没有了乐趣。何况那滑竿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怕有可能散架,加上轿夫孱弱的身子也让人担心。万一抬到半山腰,滑竿散架,或者轿夫抬不动了,一失足,将人抛进万丈深渊怎么办?
  我也并非享乐主义者。面对六千多级台阶的张家界景区,我实在不忍心让轿夫们受苦受累。可说来也怪,一个个轿夫对我好像特别热情,还说能抬浙江老兄“视察”张家界是他们的“福气”。无奈,在下山的时候,我只好半推半就地被他们抢上了滑竿。
  轿夫一般都是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年轻的自是吃不了这份苦,年纪大的想吃这份苦也无能为力。他们看上去没有泰山挑夫的敦实健壮,显得有点南方人的瘦削单薄。

张家界轿夫

  张家界的山道崎岖而狭窄,走下坡路,轿夫需要特别讲究前后协调。他们有时把轿举到头上,有时把轿降至膝下,以尽量保持坐轿人的身体平衡。当我坐上滑竿时,果然发现他们体力不够充沛,不时吁吁地喘气,遇到亭子时,还会急急地放下滑竿休息一下。有趣的是,轿夫毎走一步,轿子就上下摆动一次,而每摆动一次,我就会自然而然地点一次头。一步一点头,这是我从未有过的经历。
  两个轿夫一边抬着我,一边不停地说着话,天南海北,风土人情,什么都谈。他们说,做轿夫不是光有一顶滑竿就成,是有组织的,要通过竞争,并经管理部门的批准,统一登记编号、发证,两人一组,有固定的抬轿线路。他们还说,每对轿夫一年要上交二三万元的管理费,每天只能上上下下地走几个来回,一年下来收入并不可观。
  见我听得极认真,他们的兴致越来越浓说,别看滑竿不起眼,其实是用楠竹制作的,很上档次。游客坐在上面,两手稍微把握住扶竿,双脚搁在踏板上,随着轿夫的脚步,有节奏地上下抖动,飘飘然,吸的是清新空气,看的是山水美景,比天上的神仙还要“神仙”呢。听他们如此一说,我起先坐滑竿时的恐惧感顿时消失。加上置身于这千峰竞秀、万壑峥嵘、云霞飘渺、一步一景的画廊中,慢慢地我的确有了几分神仙的感觉。
  张家界的景色真的是太美了。轿夫说,如果时间允许,他们还可以带我到黄狮寨观日出,到黄龙洞赏洞景,甚至可以去茅岩河漂流。我问轿夫要收多少钱,两人爽朗而又不失幽默地笑了笑说:“我们有缘,讲钱伤感情,有人民币就行了。”
  一路上,轿夫们不断地互相打着招呼。突然前面的轿夫停住脚步,拿出一个水壶,递给迎面而来的一位老者后又准备赶路。我问这人是谁,他说,是他父亲,今年六十五岁。因为抬不动滑竿了,九年前开始帮游客背行李,赚点辛苦钱。轿夫还说,父亲瘦弱的身体让他做儿子的感到心痛。

张家界轿夫

  滑竿继续前行,我俯瞰下面,长蛇阵似的轿队和人流在蜿蜒曲折的蚯蚓道上爬行、蠕动……渐渐地,我的目光由远渐近,瞅见在前面抬我的轿夫浑身湿透,头上的热气与缭绕的雾罩融在一起,他脚上的旧解放鞋后跟磨开了一个大口子,里面渗出了殷红的血。我沉默了,怔了好一会儿。
  我在很多地方见过轿夫,唯对这里的轿夫印象最深。张家界是一个土家、苗、汉族聚居的地方,这里的轿夫大多是土家族人。他们多半赤着上身,黝黑的肤色让我联想到了陕北汉子。蓝布长裤卷到膝盖,脚踏一双毫无装饰的土布鞋或解放鞋。手背暴露青筋,却不显干枯。纯朴、豪爽,甚至带点粗野。

终于到了山脚。原来说好一顶滑竿给一百三十元,我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拿出三百元钱,让他们自己分。在和他们道别时,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看见坐轿子的难受,没有人坐轿子轿夫更难受,这人世间为什么就这么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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