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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堂‖一个高三班主任平淡的一天

 桃溪微刊 2020-07-25

一个高三班主任平淡的一天

◎作者:黄金堂      ◎图片:网络


凌晨五点二十五分,闹钟还没有响,他已经醒来。不知是人到中年觉少了还是多年养成的习惯,闹钟本来设在五点半,但他总是醒在闹钟前头,搞不清谁在叫谁。他摸索着打开台灯,慢慢靠床坐起来,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想起昨晚读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罗生门》里那个老太婆拔头发的故事,就不由自主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似乎又减少了许多。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头茂密的黑发已经掉得能数清数字了,只要一点风吹过,就能让遮遮掩掩的头皮大白于天下。每次进理发店,美丽的理发姑娘一口一个叔叫得他浑身别扭,一面又不厌其烦的向他推荐各种增发秘笈,他拂不开美女的笑颜,当然也想挽留青春,买了一些回来又涂又抹,却是什么效果也不见,索性随它自便了。五点三十分,闹铃准时响起,他打了一个激灵,赶忙按掉,收起胡思乱想,急忙穿衣梳洗,刮脸擦鞋,不做停留。

六点钟,城市依旧沉睡。他小心驾着车,把音响开得老大,听着不知名的歌曲,思绪也随着窗外的秋风,似远似近的飘散着。这些年,每当看到同事们换一辆款式新牌子亮的新车,他都会围着车转几圈,摸一摸看一看,艳羡得不得了。但是,房贷、车贷、孩子上学、老人照料,生活处处都要靠工资填补,实在不是很宽裕。一切都等到学生毕业再说吧,这样的话他已重复了好多遍,似乎也没个尽头。就这样,他一边盘算着未来,一边想着今天的工作内容,一边仔细观察着路口的变化。他知道,一不留神就会有人从拐角处忽然窜出来,电动车骑得飞快,可不能有半点大意。

六点三十分,他准时站到教室门前,里面一些学生在背书,一些学生在打扫卫生,还有一些匆匆往进走。看到那些睡眼朦胧的年轻面庞,他有一点点心疼。但是,身处小城的人们,对这所学校寄予厚望,对孩子充满希望。学校也不敢掉以轻心,无论领导还是老师,都把高考看得很重。一会儿,学生全部到齐,开始了每天的起立晨读。教室里走廊里直至满校园,到处都是朗朗读书声。这声音如此悦耳和谐,让整座城市都变得温馨可亲。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就在教室过道里走来走去,似看非看,似想非想。学生看到他这样转来转去,读得更加起劲。转过几个来回之后,他就会掏出手机,开始每天的强国学习,浏览一些新闻,做几套题,看看短视频。他担心学生模仿或认为他不务正业,曾反复告诫学生,这是很严肃的政治学习,可不是无所事事。学生心里暗笑,他们早把老师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看着天天减少的高考倒计时,愈发感到时不我待,那有闲情管老师干啥。楼道里不时走过学校领导,他们来得更早。他不用望窗外,就知道是校长还是副校长从门前走过。他惊讶于自己的判断力,但又觉得没有必要自豪。

学生晨读后有十分钟休息时间,他就到办公室快速吃点饼子,喝几口热水,早餐就解决了。至于营养,那是一个时髦词,永远都来不及琢磨。

七点三十分,早自习正式开始。在那么多摇头晃脑背书的学生中,他只需轻轻一瞥,就能发现了几个浑水摸鱼的,叫起来让他们当面背书。那几个学生原以为装得天衣无缝,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的装腔作势早都原形毕露了,只好结结巴巴颠三倒四地背个开头,然后偷偷瞄看他的脸色,发现绝难蒙混过去,于是赶忙拿起书,灰溜溜地跑到教室后面,再也不敢三心二意了,背得热火朝天。

八点十分,第一节课开始。他昂首阔步走进教室,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抖擞,声音洪亮,洒脱奔放,大有舍我其谁的气概。学生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课堂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他讲课是不拘一格的,但一定是课前认真准备的。比如有学生问他张大千和徐悲鸿是怎样的人?他会向学生讲述张大千为什么会身陷土匪窝,为什么会出家做和尚,怎样扰乱北京收藏界,怎样和日本人斗智斗勇,怎样到了台湾。徐悲鸿又是怎样一路求学,一路遇知音,终于达到最高艺术境界的。学生问他如何看待项羽不过江东呢?他会讲司马迁在《史记》里是怎么说的,王立群在百家讲坛是怎么说的,历史探秘是怎么分析的,历代名人是怎样评价的,而他又是怎么理解的。也有学生故意问他,数学界第一次危机是什么?费马大定理是谁证明的?牛顿的天才体现在哪里?爱迪生算不算一个大度的科学家?二战经典战役有哪些?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小说有什么不同?问题五花八门,幸亏他在课余时间浏览一些资料,否则真不知该怎么应付了。当然,他也会问学生许多问题,比如文言文字词怎么辨析?如何看待一篇文章整体构思?数理化学习有没有规律可循?如何快速记单词等等。让学生各抒己见,畅所欲言。这样的课堂有时会有争论,有时会有思辨,有时很寂静,有时很喧闹。但不论哪种方式,他和学生们都很享受这种课堂上思想的交汇与碰撞,统一与分歧。

十点钟,他的课上完了,开始陪学生跑步做操,几圈下来,学生轻松自如,他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但他还是大声地对学生说,当年跑这个易如反掌,现在看看你们一个个落魄的样子,这样的体质怎么能行?学生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但还是乖乖地再跑两圈。随着第三节课开始,校园里又恢复了平静。他稍做休息,就接着备课、批改作业,这需要一大段时间才能做完。当然,这些工作是一些不了解教师职业特点的人永远都不知道的,他们总以为老师上完两节课就万事大吉了。其实,忙碌重复、细心耐心哪有停止。

下午有一节班会课和一节辅导课,他早早来到办公室准备。今天班会课要集中处理几件事:一是学习学校布置的一些关于安全和扫黑除恶的材料。二是要对上周月考成绩进行分析,鼓励进步,更主要是和几个成绩下滑严重的学生谈心,分析原因,找出问题。三是针对班里出现的个别学生早恋、玩手机等现象要继续加以引导和强调纪律。他边喝水边思谋,把每个学生都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哪些是目标坚定的,哪些是左右摇摆的,哪些是奋起直追的,哪些是起伏比较大的,哪些是家长紧密配合的,哪些是家长管不住的,都像过电影一样一一闪过。他需要针对不同学生不同特点,想着那些话要当着全班说,那些话要和学生单独说。至于辅导课,则要把试卷中反复强调但总是做错的题拎出来,再强调,再讲解。

晚上六点三十分,学生开始了英语听力训练。他听不懂,也只好叹息岁月无情,当年的一点英语底子竟然像武侠小说里被废掉的武功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但他也不会置身事外,当学生听完之后,他会随手抽查几个,看看他们做的准确率怎样。这让几个经常不仔细听的学生苦不堪言,他们的书总会被莫名选中,一顿批评是少不了的。后来他们干脆打消了侥幸念头,专心训练,英语成绩竟然提高了不少,也算一件幸事了。

七点三十分,晚自习开始。楼道里不时传来各种声音,有讲数学运算的,有做化学实验的,有探讨物理规律的,有讨论政治经济的,有分析历史大事的,不一而足。校园里灯火辉煌,既静又闹。但是,它又远离城市的喧嚣,文化的种子在那些闲散的人休闲娱乐的人不曾注意的地方,就这样一天天传承着、传播着。他有时也讲题,有时就让学生读书写作。比如,他会针对小城雨多的特点,让学生写小城的雨。学生考完试,他就让学生写现在的我和未来的我。学生根据实际情况练笔,既有话说又能激发写作兴趣,奇思妙文,屡屡出现。于是全班传阅,共赏佳作,一时笑语满堂,掌声连连。

九点五十分,住校生开始了二晚自习。他在楼道里检查纪律,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检查的,学生都很安静,认真做题。只是随着二晚质量的提高,越来越多的跑校生留在了教室,他需要核查清楚人数。 


十一点钟,他回到了家里,面带倦容,身形略显疲惫。睡觉之前,他随手拿起床头柜上毛姆的《人生的枷锁》,看着标题,不由喃喃自语,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也算生活在一个枷锁里呢?不,不,他对自己说道,高考不仅事关学生个人的发展,也承载着整个家庭的希望。家长期盼一个怎样的学校?学生期盼一个怎样的班级?答案,不就体现在所有人的行动中吗?

十二点整,城市静谧,他进入梦乡。这一天,平淡结束了。

------2019年10月

END

作者简介

黄金堂,宁夏固原市第二中学高中语文教师,固原市骨干教师。有多篇散文、诗歌发表于《一度诗歌》《情诗浪漫年华》《现代诗词人物》《海河文学》《桃溪有声微刊》《固原日报》《今日头条》《新浪网》《快资讯》等刊物和网络平台。

●黄金堂诗歌‖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外一首)

●黄金堂诗歌‖我想,应该写一首诗(外二首)

●黄金堂诗歌‖孩子,我该怎么说呢(外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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