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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那场意外,我差点失去父亲,如今我用相同疗法救治了数百人

 听李医生说 2020-07-28

大家好,我是李医生,现在是一名重症医学科医生。
很多朋友都喜欢问我,为什么要做医生,是不是有特殊的心结。是的,我决定今天跟大家分享这个故事。
这是个真实故事。
20年前,我正读初中。那时我在学校寄宿,晚上不回家,学校距离家里也不远,坐摩托车也就半个小时功夫。
我依旧清晰记得那个夜晚,我大伯急匆匆找来学校,找到了我,说要我马上回家,家里出事了。我内心绷紧了,很紧张,问大伯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就说了一句,你爸在医院抢救。
然后搭着我飞速奔回我们镇医院。
一路上我整个人都蒙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爸怎么会进了医院呢,还要抢救,岂不是很危险了,天啊!
我爸自小就有哮喘,这个病已经折磨了他三十多年。该不会又是这个病发作了吧,我心想。
以前经常都有哮喘发作的啊,虽然严重,但也不至于到抢救的地步,看来这次真的是非常严重了。我越想越害怕。
大脑一片浆糊。

很快就到了医院,我弟弟见到我回来了,冲过来,拉着我的手,狂哭,说哥哥你回来了,爸爸快不行了,他们说爸爸快不行了,你快来看看他,快啊!他哭的很惨,很伤心。平时鬼马淘气弟弟,此时被吓得哭成个泪人了。
我悬到嗓子眼的心脏,被弟弟的哭声,彻底冲垮了。
任由弟弟拉着我,一路跑到抢救室。
到了抢救室门口,见到我妈妈趴在墙上哭,她那瘦削的背影,显得异常孤单,可怜。
我轻轻呼了一声,妈。
妈妈当时心都碎了,根本没听到我喊她。
我加快脚步冲入了抢救室,见到我那可怜的爸爸,躺在抢救床上,脸色苍白,嘴角还有一些白色泡沫,扣着面罩吸氧。
医生护士在忙乱地抢救。
我爸爸已经昏迷了,一动不动。
我忍不住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扑倒爸爸床前,喊着他,却一丁点反应都没有。

医生大概是见我哭得凄厉,说孩子,你爸爸只是昏迷而已,命还在的,别怕。
听到医生这句话后,我才稍稍平缓了情绪。
实在不忍心看到我爸这样,但又不得不看着他。我怕他随时就离开我们,真的非常害怕。
医生说,我们这里医院小,设备不够,得马上转到县医院。
大伯跟我妈他们商量了一下,同意转院。
于是大伯和我两兄弟跟着120车,去了县医院。
路上我弟弟依旧是可怜兮兮地哭,喊着爸爸爸爸,爸爸醒醒啊,天啊,那时候我弟弟才10岁不到啊。他那时一定害怕极了。

我也害怕。
但我还是尽量安慰他,说爸爸只是昏迷而已,去到县医院抢救就会好起来的,不要害怕。
我口中这么说,内心却一点底都没有啊。那年我13岁,我只知道物理化学,只知道语文数学英语,根本一点不懂医学,不懂抢救,不懂疾病,我从来没那么彷徨无助过。
路上大伯跟我讲起,原来我爸爸这两天哮喘老毛病又犯了,去了家附近的诊所,医生给静脉推了些药物,推到一半的时候,我爸爸就说不行了,很晕,眼睛开始发黑,刚好我弟弟也在,吓哭了,赶紧喊医生过来。
医生过来后赶紧把针拔了,然后就送来镇医院了。送医院的路上,我爸爸就昏死过去了,口中一直吐白沫。

而那时,我爸爸身边就我弟弟一个亲人。
120车很快就到了县医院,我记得我们是住入了呼吸内科的监护室,我爸爸病床周围都是机器,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心电监护仪,还有几个微量泵,旁边还放着呼吸机,但是暂时用不到呼吸机。
到县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当晚我妈跟我两兄弟就在医院陪我爸爸。
医生过来跟我们说,病人可能是氨茶碱中毒,目前暂时是稳定了,但能不能恢复、恢复到什么程度,还要观察,如果情况不好,可能要用到呼吸机.....
值班医生这段话,20年过后的今天,我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天知道,我现在成为一名重症医学科医生呢。
我妈妈红着眼睛,求着医生,一定要救救我孩子的爸爸,一定一定。
监护室没有床,只有几张凳子,我妈用一张被子铺在地上,要我跟弟弟睡地上。她自己趴在椅子上对付着。
那天半夜,我爸爸在睡梦中开始说胡话。把我们几个都惊醒了,其实我们也根本没怎么睡,不可能睡得着啊。

他面部表情很痛苦,挣扎着,眼睛没睁开,但一直在说话,他说的话,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忘掉,永远也忘不掉!我可怜的爸爸啊!
他说,我不想死啊,我的大儿子还在读初中,他还没到18岁,我的小儿子还读小学呢,我不想死啊,不想啊,不想....
他边说边挣扎,我们几个赶紧按住他。
听到他说这些话后,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心酸至极,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
我妈妈搂着我弟弟,也早已哭成了泪人。
医生护士听到我们这边有动静,急忙赶过来,检查判断后跟我们说,没事不用担心,病人是说胡话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夜晚,我爸爸是谵妄了。
那天夜里,我内心默默祷告,老天爷,如果你让我爸爸活过来,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相抵,我宁愿少活20年,让我爸爸多活20年,好不好!
老天爷一定是听到了我的祷告,第二天一大早,我爸爸就开始清醒了。

我妈很开心,笑着笑着又笑出了泪花。
爸爸还是很虚弱,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别哭了,我这不好端端的嘛,哭啥。
到了下午,我爸爸更好一些了,能坐起来了。
他开始嚷着要出院。
我妈拗不过他,只好把医生喊过来,说能不能出院了。
医生看了看我爸,说如果你现在站起来,头不晕,我就让你出院。
我爸很倔强地,不要我妈搀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床上。
医生说,你还没过危险期的,现在出院肯定不行,你看你连站都还站不稳,我怎么敢让你出院呢,起码再治疗2天吧。
没办法,我爸只好同意再住2天,就2天。
看到这个情况,我偷偷跑去厕所,哭地稀里哗啦,我当然知道我爸爸为什么着急出院。
家里面没钱,前几天才刚筹够我的学费。我爸不舍得啊。
擦干眼泪后,我回去跟我爸说,要等到医生说能出院才出院,学费迟点交没关系,再想办法就好了。
我爸爸望着我,默默没说话。

住院第3天,爸爸能站起来缓慢走路了,他指着自己的皮带,哈哈一笑,说住医院这2天,瘦了一圈,刚好不用刻意减肥。说完裂开嘴笑了。
后来我也不知道我妈去哪筹的钱,反正医药费都交了。
我的学费也交了。
就在我爸爸出院那天,医生建议我爸爸随身携带一个药物-----沙丁胺醇气雾剂。医生说,这个药物平喘效果好,而且副作用相对小。医生还叫我爸爸以后都不要用以前那个喷雾剂了,那个药物副作用很大。
我爸爸也当然知道,他现在用的这个药物叫异丙肾上腺素喷雾剂,平喘效果很好,但是每一次使用都很难受,整个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了一样。
可他不舍得更换,因为异丙肾上腺素气雾剂只需7元/瓶,而沙丁胺醇气雾剂要接近30元/瓶,他一个星期要用一瓶,这个开支对我们来说可不小了。
后来在我们强烈要求下,他才同意更换使用新药。
那天,我又跟老天爷默默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做一个医生,我一定要做一个能医治好我爸爸疾病的医生!老天爷,谢谢你,如果真要我短命20年,我无怨无悔。
后来我顺利考上了县一中。

高中苦读3年,迎来高考,在同学们犹豫报什么志愿时,我只填了一个志愿,报考某大学医学院。我决定了,如果考不上,就复读,肯定读医学,别的不要。
结果大家都知道,我顺利进入了医学院。
进入大学那几年,我爸爸的哮喘控制的还是非常不理想,每天都有喘息发作,整人的体力情况很差,体力活是干不了的,只能做点零碎手工活。
一入大学,我就拼了命地看医学相关的书本,别的同学花前月下,我几乎天天泡图书馆,即便后来我谈了女朋友,我们去的最多的地方也是图书馆,教学楼。
2009年,是我进入大学的第3个年头,我终于对哮喘这个疾病有了较为全面的认识,我开始研读哮喘治疗指南,翻阅协和呼吸病学这些专著。
我终于知道什么治疗才是最适合我爸爸了!
那就是吸入糖皮质激素!
哮喘这个疾病的本质是气道内有炎症,而目前治疗炎症效果最好的时吸入糖皮质激素,比如布地奈德、氟替卡松这些药物。钟南山院士说,只要坚持使用这些药物治疗,绝大多数哮喘患者都是可以控制病情,减少甚至不发作的。

我爸爸之所以反反复复发作哮喘,就是因为压根没有用过吸入用糖皮质激素,仅仅是当发作时用一次沙丁胺醇气雾剂,严重发作时就口服泼尼松片。他的治疗仅有平喘,而没有抗炎。
他的治疗方案是歪曲的,是不正确的。
我边读这些专业书籍,边流泪,有激动,也有辛酸,我一定要控制好我爸爸的病情。
当天我就电话给我爸爸,叫他去药店买一瓶药,叫做沙美特罗替卡松粉吸入剂,这个药比较贵,要差不多200元/瓶,但是一瓶能用一个月,一天用2次,各用一次,也还行。如果控制得好,以后可以换便宜的。我怕他不答应,特意告诉他这点。
为了增强他的信心,我跟他说,这是我们学校的教授建议你用的。
他听了后很开心,说那就买来试试。
三天后,他给我来电话,说情况好很多,这几天没怎么喘息发作了,睡觉也舒服了。
我压抑住兴奋,说继续使用,再用一个月看看。
一个星期后,爸爸又给我来电话了,说情势大好,不单止没喘息了,连体力都比以前好了。他很开心,乐呵呵地笑。
一个月以后,我爸爸能跑步了。这换在以前,根本不可能。

那年是2009年。我爸爸受哮喘折磨将近40年,头一次那么舒服!我妈妈也特别开心,说不用再整天担惊受怕了。
其实我爸爸那么多年一直都有在寻找哮喘的治疗方案,起初被家乡好几个土郎中看过,拿了很多药,花了很多钱,一丁点效果没用。后来找到我舅公,也是我爸爸的舅舅,他在省城当大官,认识人多,也介绍了广州的医生看,但效果都不好。
我一直很奇怪,在广州这么发达的地方,2005年时,都没有医生建议过我爸爸使用吸入激素来治疗哮喘,还是一味地让他吸入沙丁胺醇气雾剂、氨茶碱之类的平喘药。
可见当时正规治疗哮喘的观念并未深入人心。
大学毕业后,我进一步读了呼吸内科的研究生。我爸爸有哮喘,我当然是读呼吸内科。
研究生3年,见了无数哮喘患者,绝大多数都是跟我可怜的父亲一样,并没有得到正规的治疗,导致哮喘反反复复发作,甚至病重入ICU。
而彼时,我的爸爸早已经摆脱了哮喘的烦恼。虽然没有治愈,但是通过长期坚持用药,这10年已经没有过哮喘发作了,一次都没有。他几乎就是个正常人。
后来,我成为一个重症医学科医生,就像大家现在见到的这样。
我开始在网络上科普哮喘管理,很多病人因此找上我,我用自己的知识,帮助他们进行正规的哮喘治疗,而不再是仅仅使用平喘治疗。

真好,你爸爸现在的身体比我们所有人都棒。去年我回家时,一个邻居这么跟我说。
他们都知道,我爸爸之所以身体好,跟他有个医生儿子是分不开的。
如果你们要问,我这辈子做得最得意的事情是什么,我会告诉你:
我爸爸给了我生命,而我也给了他生命。
愿大家身体健康!
备注:哮喘的正规治疗,大家应该多看指南《哮喘防控指南》,哮喘的关键用药是吸入糖皮质激素,病情重时可能需要联合使用长效支气管舒张剂,目前我们用沙美特罗替卡松粉吸入剂、布地奈德福莫特罗粉吸入剂较多,效果都是很好的。患者应该在医生的指导下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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