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image109.360doc.com/DownloadImg/2020/07/2921/197636747_1_20200729095535286)
来源:中华书局1912(zhonghuashuju1912) 我叫苏辙,身边的朋友称我子由,我的亲友也叫我同叔,我哥则经常喊我阿同。说起我哥的话我就要唠叨几句,生为双鱼座的我兼具才华与智慧,但是你们却只知道我那摩羯座的老兄,一首《水调歌头》的“兼怀子由”,让你们念了快一千年,但是你们又对我“小苏”了解多少呢,想来真是怅然,对此我很有些话要说。那还是小时候,我和我哥一起读书,一起游荡,一起听母亲讲《后汉书》。我老爸二十七岁才发愤读书,两次科举,一次茂才异等都没中第,不过要说我老爹真是个狠人,知道自己考试不行就把那一丝仕进的希望全推在我们兄弟头上。那一年是仁宗嘉祐元年(1056)三月,我老爸带我们弟兄两个过成都、经阆中、出褒斜谷、入凤翔、过长安、路渑池一路直抵京城。第二年我们就参加了进士科考试,谁料到竟同科及第,那年我只有十九岁。但是谁承想也是在这一年,我母亲突然病故,我们爷仨儿匆忙离京返川。丧事置办完毕,守孝之期亦满。嘉祐四年(1059),我们爷仨儿又经渝州出三峡自江陵转陆路北上,一路游山玩水,寻访古迹,同舟唱和也逍遥惬意。例如这首,我就觉得还满意:第二年春再次来到开封。这次抵京我们经历了人生中第二次重要的考试——制科。说起这次考试,其中倒还有点隐情,我的一个小兄弟李方叔在他的《师友谈记》中这样说道:东坡云:国朝试科目,亦在八月中旬。顷与黄门公既将试,黄门公忽感疾卧病,自料不能及矣。相国韩魏公知之,辄奏上,曰:“今岁召制科诸士,惟苏轼苏辙最有声望。今闻苏辙偶病未可试,如此人兄弟中一人不得就试,甚非众望,欲展限以俟。”上许之。黄门病中,魏公数使人问安否,既闻全安,方引试。凡比常例展二十日。自后试科目,并在九月,盖始于此。 各位看官,您没看错,这场制科考试因我的一场病而推迟。这场考试很顺利,最起码我这样觉得,我耿直而犀利的言辞没惹得仁宗皇帝怎样,却招来了一众大臣的激烈毁谤,现在回过头来想,我也就是说出了天下帝王的通病而已,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本来制科只取了四等次的名次就让我郁闷,紧接着又命我为试秘校充商州军事推官,最可气的是当时的知制诰王安石竟不肯撰词,这弄得人多尴尬,我老爸之前就特不喜欢这个人,后来还写了一篇《辨奸论》专门怼他,我也打算以后都不理他了。但是世事就是这样,你有诸多的不满意,但是生活还是要向前看。就在本年,我老哥到凤翔府判官任上,想必他此时写下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已经被你们阐释到了哲学的高度,但是其实这诗的原作是我,我哥的只是唱和之作,来看一下:一晃五年过去了,父亲在京师去世,我们兄弟两个护丧回川,治丧与守孝结束后已是神宗熙宁二年(1069)。还朝以后我就觉得这形势不对,那个“囚首丧面”的大克星正在推行变法,他与我虚与委蛇之际,终于暴露本性。得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这一遭走过来,让我对官场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不如学学陶五柳,他有“北窗”我有“南窗“”:我老哥超喜欢我这首诗,据传手抄了上百份,后来还有人说得“味外之味”,更有“王维辋川遗意”,总之我听来还是很满意。在接下来的几年我辗转陈州(治今河南淮阳)、齐州(治今山东济南)、南京(治今河南商丘)等地,虽然做些教授、书记的文字工作,但好在有领导信任、知己周旋。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哥惹祸了:在调任湖州知州任上后,他写了《湖州谢上表》,其中有几句:陛下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 后来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老哥在湖州知州任上被人如“驱鸡犬”般拉走,下到乌台的大狱之中。老哥心灰意冷,以为是处青山或可埋骨,而想起当年夜雨对床之约又倍伤精神。好在几番周折,圣上还算开明,我们兄弟的今世之缘得以再续。这一年的风云变幻,人世不可预料,让我明白头顶的帽子不比囊中的银子,说摘就摘,说掉就掉。在筠州我是监盐酒税,其实就是每天在市场上晃着,卖盐卖酒征商税,环境脏乱差不说,每日账目繁琐难堪。不过虽然生活清苦,但是却有诗有朋友。本地太守毛维瞻是个文化人,我们经常唱和。五年后,也就是元丰八年(1085),神宗皇帝驾崩,哲宗即位,高后摄政,我也被召回。从元丰八年到元祐七年(1092),我先后为秘书省校书郎一直擢升到门下侍郎。这时的工作与生活丰富且有层次,对国务政令的执掌,与当时名流大员的交际,对年轻学子的提携,都让我觉得达到了人生巅峰。更可提一句的是,元祐四年(1089)十月,我以翰林学士身份为贺辽国生辰使出使契丹。我老哥在前几年的时候也曾被委以这个差事,但却“懒作燕山万里行”,想起来就觉得他虽然性格洒脱,但却怕死得紧;而我虽肺病脾疾缠身,但这劲头倒也和我后来成就匹配。当然,话真的不能说满,这不,归程的时候一个不留神把脚给摔了,还落了病根。不过幸运的是,塞外大漠的风光也一样撩动我的诗情:这一趟不白走,虽不像我老哥说的“归来骏马换倾城”,但是后来我买宅又修了几十间房子,你们可以自己体会,反正我是不会说的。对了,这“乱山环合疑无路”一联是不是读着亲切。没错!大概就是那陆务观有意无意之间将此句化为“山重水复疑无路”的,说起这小子对我的诗是真的熟,他直接用我的原句大概就有数十处,至于化用我的句子就更多了。他的好朋友周必大就曾在《跋苏子由和刘贡父省上示座客诗》中说:吾友陆务观,当今诗人之冠冕,数劝予哦苏黄门诗。退取《栾城集》观之,殊未识其旨趣。甲申闰月辛未,郊居无事,天寒,踞炉如饿䲭。刘友子澄忽自城中寄此卷相示,快读数过,温雅高妙,如佳人独立,姿态易见,然后知务观于此道真先觉也。 转眼到了元祐八年(1093),高后驾崩,哲宗亲政,我因之前与李清臣结下的梁子,激怒哲宗,再次被贬出京,这次汝州(治今河南汝州)、袁州(治今江西宜春)、筠州(治今江西高安)、化州(治今广东化州)、雷州(治今广东海康)、循州(治今广东龙川)走了一遍。天命耳顺之际,也懂得了许多道理,看淡了许多愁绪。元符三年(1100),哲宗皇帝驾崩,徽宗即位,大赦天下,我们兄弟也因此承恩北归。老兄旅途疲顿,加之疾病缠身,在常州去世,我则定居在颍昌(今河南许昌市)闭门谢客,静坐参禅,教育子孙。一生的政治起伏让我更加怯懦怕事。后来徐度在他的《却扫编》中记了我一件糗事:苏黄门子由南迁既还,居许下,多杜门不通宾客。有乡人自蜀川来见之,伺候于门,弥旬不得通。宅南有丛竹,竹中为小亭,遇风日清美,或徜徉亭中。乡人既不得见,则谋之阍人,阍人使待于亭旁。如其言,后旬日果出,乡人因趋进,黄门见之大惊,慰劳久之,曰:“子姑待我于此。”翩然复入,迨夜竟不复出。 至今思之,仍觉对不起我这个老乡。不过既然有糗事也就有趣事,我虽对无常的天威有所忌惮,但是怎么说也曾在门下侍郎的位置混迹过,想反复欺我也是没门,必须在合适的时机将你们拿捏得死死的,“洛党”的后生小子朱元晦曾说我“不做声却险”,还在课上和学生讲:子由可畏,谪居全不见人。一日,蔡京党中有一人来见子由,遂先寻得京旧常贺生日一诗,与诸小孙先去见人处嬉看。及请其人相见,诸孙曳之满地。子由急自取之,曰:“某罪废,莫带累他元长去!”京自此甚畏之。 在这段时间我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诗文集,读取旧诗,更是有感恍如隔世:回首往事,缘来缘去,科举中第时的春风得意,留连幕府时的时运不遇,贬谪筠州时的彷徨蹇屯,元祐当政时的权柄国是,到了此时都已无言再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