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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胡钢的散文《最难忘的母子相会》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胡钢,笔名刚好哥,男,汉族,1954年9月出生,重庆市人,中共党员。黄石财校90级经济管理干训班毕业。热衷于文艺曲艺,散文诗歌的业余创作,2014年退休后更将文学作品的阅读和创作着为退休后的精神寄托。

胡钢的散文《相会》

一九七零年七月,本不到下放年龄的我,已在农村当了半年的知青。那时天真单纯的我,始终在心中坚守一个“好好干,回武汉,干得好,回城早”的信念。自下乡半年多,我每天坚持干农活,从没离开农村半步。  

记得在盛夏农忙的“双抢”时节,天空骄阳似火,把大地烤得热气腾腾,路上根本不敢赤脚行走,田里的水表层都被晒有三四十度。这一天,我和村里的几个小青年仍头顶烈日在稻田里“轧草滚”。中午十二点半时,一列绿皮客车像往常一样准时从我们村旁铁道上疾驶而过,在三里外的乡村小站上停留两三分钟后又驶向远方。每当此时我都会翘首注视着从车站方向走来的行人,期盼能捕捉到有城里来的亲人或同学的身影。  

今天也不例外,我一边赶牛犁田轧草,一边不时抬头向车站方向张望。半个小时后,铁路上果真有一个人影向我们村这边慢慢走来。由于太远,还辨不清来人的模样。又过了十几分钟,随着人影的逐渐走近,并且已走下铁道路基,径直向通村的小道上走来。我定睛一看,眼前顿时一亮:咦?这人好像妈妈嘛!哇……真是妈妈来了!  

只见她身背背篓,一手拎网兜,一手撑把黑布的遮阳伞,拖着曾经劳动时受伤的腿,一摇一晃的向村里走来。我情不自禁的大声喊道:“妈妈,妈妈,妈妈来看我啦!”那声音仿佛要全村人都听到……妈妈边走边向田中的几个“泥猴”打量。只见田里有四五头牛拉着犁耙,每个犁耙上都站着一个头顶草帽、身围塑料布、光着臂膀的小农民,因穿戴一样,她怎么也分辨不出哪个是她的儿子。“妈……妈……我在这!”我边喊边招手。妈妈也一边呼唤我的小名,一边循声搜望。我本想在妈妈面前炫耀一下我干农活的本事,见妈妈还没认出我来,急得只好停下农活,从水田中向妈妈飞奔而去。在田埂上,我摘下草帽和塑料布冲到妈妈面前,只见她大汗淋漓、一脸愕然的看着我,看我晒得又黑又瘦变了样儿,她简直不敢相认,放下手上的东西就一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我也抱着妈妈说:“妈,这么热你也来”。妈没吱声,此时我感觉她全身在颤抖,不时有泪珠和汗水滴落在我的光头上。妈妈哭了!哭得很伤心,这是母亲爱子怜亲的宣泄。当时,我为了在妈妈面前顾着坚强,显示自己已是男子汉了,我没哭!就这样,在烈日下,在田埂上,我们母子紧紧相拥了一分多钟。过后我接过妈妈的背篓和网兜,把她带进村里为我们将牛棚改造成的“知青屋”。妈妈一进屋,就用惊异的目光一边四周环视,一边听我介绍。我们只呆了十几分钟,她就催促我快去干活(她知道农村“双抢”很忙)。  

夏日的白天时间真长,打妈妈来了之后我一下午都没心思干活,期盼着早点收工回屋和妈妈相会。好不容易熬到快八点,太阳才躲进了山后。我和知青点的四个同学先后收工回来,一进屋就被香喷喷的饭菜所吸引。说实话,自下乡以来这是第一次在农村吃到妈妈亲手为我们做的饭菜。这全是城里带来的食材:什么腌菜肉末,腊肉蒜苔,蒸咸魚,蒸香肠,煮咸蛋,卤豆干,丝瓜汤等等。因没饭桌(平时围着灶台吃饭),我们把竹凉床当餐桌摆开,围着“餐桌”伙伴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妈妈在一旁流着汗,睁着被烟熏红的双眼,笑眯眯观看我们的吃相,还不时的嘘长问短。不到半小时,我们把满桌的菜一扫而光,大家开心极啦,仿佛又过了一次大年。  

晚饭过后,我陪妈妈到村头池塘边去纳凉。透过杨柳婆娑的月光,伴着池塘的虫吟蛙鸣,我们并肩坐在青石板上。一边摇着蒲扇驱赶蚊虫,一边听她说话。妈妈这次来,不仅背来了许多好吃的,还专门为我买了几本书,如《新华字典》、《汉语成语小词典》、《中学生写作指南》以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等。她给我讲家事、讲工作、讲人生,还特意叮嘱我在农村要坚持自学文化,将来才有机会回城工作。妈妈啰啰嗦嗦讲了很多很多……  

就这样,妈妈在村里为我们服务了整整两天,第三天她要返城上班啦。这天下午生产队长恩准了我两个小时的假去送妈妈。在乡村火车站上,她千叮咛万嘱咐了许多事,可我一脸呆滞木讷的表情望着她。火车来了,妈妈上车,她从车窗内微笑着伸出手挥动着,“回去吧钢儿,回去吧……回去吧……”此时,我满眼饱含的泪水,随着火车的启动,像喷泉一样夺眶而出。这一次妈妈没哭,我倒哭啦!直到火车行无踪影,我仍蹲在铁路上伤心痛哭。  

这次我们母子相会,是我这一生在各种形式的相会中,最铭心难忘的一次。四十七年过去啦,母亲早已离世,我也早过了妈妈当年的年龄。可每逢佳节和清明上坟时,这次相会的场景和母亲的身影总会浮现在我眼前。  

创作于2017年春节(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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