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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石文坛]汪国华的散文《在海那边的母亲》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汪国华(笔名王水,心梦王水、云霞客主等),男,1950年2月8日出生在舟山岱山衢山岛上。浙江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学高级教师 

在海那边的母亲 

现在海岛交通方便了很多,可是遇到大风还是不能顺利通行。这次回老家,原定两天时间,可因风竟然被关了3天。于是,清晨起来就打听船期,听说有船准备乘风出发,于是就急急忙忙告诉母亲。母亲一边说,你来看我,被关进了这么几天,工作影响了吧,你去吧。一会儿又说,这么大的风,你再等一天,风没了再回去安全啊。我说,没关系,船会开,应该安全吧;风浪颠簸一点罢了。母亲看着我说:那你就早点去吧,不能再影响工作啊。  

她的声音有点哑哑的,声音里有点伤感。我体会着母亲那眷眷的心。古代有忠孝不能两全,现在工作与伺奉母亲也不能兼顾,特别是我们离开故乡的人。隔着大海,我在海的这边,母亲在海的那边。每次我来看望母亲,母亲总是要做点什么给我吃,好像我还是个孩子似的。如不让她做,她反会不开心。而我只有享受母亲的辛劳,怀着一种愧疚,来品尝母亲做的菜肴。每次告别时,看着母亲满是皱纹的脸上那黑眼圈里的细细的眼睛,我有点酸涩,聆听母亲不知讲了多少遍的嘱咐,我的心里却涌动着那传世诗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岱衢洋的浪涌的确不一般。我尽管做着深呼吸,可还是无法消除风浪引起的不适。只是紧紧抱住身子。一动不动地坚持着。这时脑子里竟涌上母亲满是皱颉的容貌,绽开一脸松针菊瓣,微微笑着。我吐了口气,提起精神,似乎感觉船不大晃了。船舱中的气氛就活跃起来,认识的不认识的也就聊起天来,这样不知不觉船就到了三江码头。匆匆赶车,匆匆回家。好疲劳啊,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会,便急忙去洗把脸。  

清水一凉快,脑子一清醒,意识到该给母亲打个电话。过去拔号以后,要等好长好长的时间,母亲才有可能过来接。母亲已是耄耋之年,耳朵有点点背,而念经时精力集中,所以有时候还是其他人听到了铃声过来接后,再转告母亲的。  

于是我就开始拨号,准备等待母亲慢慢来接。可是刚刚把号拔出,铃才响,电话就通了。母亲沙哑的声音响起:“小华,你到了?”我忙说“是啊,到了。你怎么这么快就……”母亲说:“你离开后,我就一直坐在电话机旁等着你,风这么猛,浪大不大啊?你怎么样啊?我一直不放心。我为你念着经,保你平安到达……”听着母亲缓慢的声音,眼眶竟湿润了。母亲总是牵挂着我担心着我。我想,我在船上的两个钟头,母亲默默地守候在电话机旁,她的心一定是在浪涛中颠簸,在狂风中穿越,经历着比我艰难的煎熬,我的心被震撼着,我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眼眶,我们就是少了母亲这样的刻骨铭心的守候啊……  

——母亲过不惯我们这儿的城市生活,各家都关着门,整幢楼房的人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过不惯白天一个人孤孤的没有乡亲聊天的生活,过不惯夜里吵吵闹闹纷纷乱乱的生活,过不惯把房间整理得比宾馆还净洁,不能自如的生活;所以来过我家几次,总是住不了几天就要回老家了。我们只能顺其自然让她回老家。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时,母亲是姥爷的大女儿,姥爷把她当男儿看待,所以一直留在姥爷家里,没有出嫁。快三十岁时,她才跟父亲结合了,也接过了父亲带来的三个孩子的养育任务。后来母亲生育我和妹妹。父亲1958年就在冰天雪地的东北病逝。母亲像是盐碱地边乱石堆上的一棵楝树,品味着苦涩,挣扎着把根深入地层,用她的顽强执着给我们创造生活的美好。文革时,因了父亲的“历史问题”,更让母亲饱经风霜,备受磨难。母亲经历了被抄家、批斗,停止工作,深夜辱骂等等屈辱,母亲没有倒下。她顽强地生存,坚韧地生活,终于熬过了人生的苦难。  

母亲从退休后就开始念经吃素,三十多年了。每天清早起来。就在小房间念经拜佛,起伏运动,而吃的就是一点点的蔬菜。十多年前,母亲的心脏病很严重了,我陪他到医院请专家诊疗,专家说年纪大了机器坏了,就配了点药,打针。那一天看到母亲的手臂上没有肉,都是突出的根根青筋,这应该是这么多年不吃肉只吃蔬造成的吧。那一年她的病很严重,我担心她会熬不过去。可是看了医生吃了药,母亲却坚强地熬到现在。母亲给我的是一种生命的力量,顽强的意志。每次看望母亲,不是我带给她安适和安慰,更多的是母亲给我的鼓励、指教和安慰。  

我调离老家的第三个年,年底回到老家。母亲却在医院。我赶到医院,得知母亲为了让我们回老家住得舒服,几天前就整理清扫许久没住人的房舍,劳累过度。使得旧病复发。看到我们回来,母亲也就出院了。她告诉我,她去求签问过禅师,说年底她有大关,因此她在病中唯一的念想就是祈祷,祈祷让她顺利度过年关,让儿孙团聚合家欢快过个欢乐年,否则在年节之时害儿孙临丧奔波那是她最大的不安。我默默听着母亲轻轻的淡淡的叙说,泪就不觉流出来了。母亲把自己的生死病痛放在一边,考虑的只是我们的快乐、平安。这是一种怎样胸怀啊,我感到周边漾溢着一种幸福,一种感激,一种无以回报的沉甸甸的疚惭……  

那次妻子因要上班,初五那天就带着儿子回城来。我送他们上船回到家里,病未痊愈的母亲已经起床准备好雨伞要叫人送去,说是看天阴沉沉的,怕要下雨,就起来想叫人给我送雨伞去。我忙叫母亲坐下息息,喝点热茶。下午两点,母亲忽然对我说,他们该到家了,天下雨也淋不到他们了。我的心一下又被激动了。母亲的心里只有我们,只想着我们,像太阳,把所有的光都倾洒在我们的身上。而我们却常常以烦忙为由,忘记许多应该为她做的事,在长长的分离中,把母亲的孤独当作平常。母亲却用宽容和大度独自承担,从不告诉我们。我很晚才知道,母亲笑着送我们离开故乡,而她却总独自流泪望月;母亲感冒发烧一人在床,却从不告知我们,怕我们担心奔波……母亲,这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不周……于是,在我要离开老家前,去向一家家亲戚拜托,并准备春暖花开、风和日丽时接你母亲再来身边,请她享几天清福。可这又能够报答得了母亲的养育之恩,关爱之情?  

——如今母亲又在海的那边、电话的那头关惦着我。她听了我的回答,沉重的心情似乎放下了,传来轻快的声音:“你再吃点饭啊,乘船乘车这么久了,要饿的。”我只有答应着,静静听着母亲已经反复叮嘱过不知多少遍的话。母亲总会生活啊工作啊身体啊孩子啊等等,都逐一提到,我倾听着,应答着。因为每一句都是母亲编织的一朵爱的浪花,拥围在我的周围,让我感受到了人间最最伟大的亲情,爱的海湾。而我的心里只盘旋着一句话:母亲安康!  

母亲终于说再见了,那再见的声音是那样的纠缠和绵长。母亲绵长的思念穿越浩瀚大海,深深地植进我的心田……  

[黄石文坛]汪国华的散文《老家海蜇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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