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学评论]蔡先进浅析刘会刚系列短篇小说审美特性《用讽刺之矛直击世道人心》

黄石新东西 2020-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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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先进，笔名纳寒，自号淡朴斋主，武汉新洲人。系第七届冰心散文理论奖得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武汉作协第十一届签约作家，新洲区作协副主席。著有散文集《灵魂劲歌》、文学评论集《怀揣月光上路》和散文评论集《淡朴斋琐话》。文学评论散见于《中国艺术报》《创作与评论》《文艺新观察》《安徽文学》《散文选刊》《绿洲》《写作》《文学教育》《参花》等刊物。

浅析刘会刚系列短篇小说审美特性

用讽刺之矛直击世道人心

　　　浅析刘会刚系列短篇小说审美特性

　　　　　　　　　　　　　蔡先进

　　刘会刚长期供职于新闻单位，他的小说隐隐约约都有新闻“新奇特”的影子出现。读了他的短篇小说《找个属猪的姑娘结婚》，感觉其手法很新颖，调侃戏谑的行文语气，读来蛮有意思。于是，我又在网上读了他的《混帐》（《厦门文学》2010年第十期）《介绍你认识一位姑娘》（《福建文学》2009年第六期）和《一减二等于几》（《芳草》2009年第六期）等几个短篇。他说以上三篇是几年前的旧作，又发了《清明》（原载《四川文学》2017年5期）《阅人者》（原载《福建文学》2017年第1期）和《进城的牛》）（原载《厦门文学》2017年第3期）等几个短篇，态度谦逊，说是请俺“指正”。七八个短篇，大约九万字，代表他的小说多个阶段，能够比较系统地反映其小说创作概况。通读这几篇小说，发现其小说构思奇巧，可读性强，很会满足读者的对新闻的猎奇心理，其黑色幽默讽刺的笔调之下隐藏着对世道人心的批判，用我的语言概括，就是刘会刚的短篇小说践行了“用黑色幽默讽刺之矛直击世道人心”的审美追求。综合观之，刘会刚的短篇小说有以下三个审美特色。

　　首先，是情节设置的奇巧。《阅人者》写离异后的电视台总编辑老胡与电视台女编辑柯珊夜半在厕所相遇，进而产生爱情，好不容易喜结良缘，婚后生了一对双胞胎，但长相相去甚远，老胡私自做了DNA检查，果然是“双胞胎同母异父。”最后，确信“人间有真正的幸福”的老胡决定与品行龌龊、虚情假意的柯珊一刀两断。《进城的牛》浓墨重彩地刻画了柱子爹与“大黄”（他家的黄牛）不舍的情义，凸显了乡村城镇化进程中农耕文化与城市文明两种文化间的碰撞，突出了对农耕文化的怀念与赞美，弥漫着浓郁的恋乡情结。八字门湾要建国家级高新技术开发区，村民全部搬迁到还建楼，摇身变成市民。大多数农民兴奋不已，唯有柱子爹郁郁寡欢，因为他舍不得形影不离的大黄，儿子和儿媳想让他要么变卖大黄，要么送到屠宰场，柱子爹坚决不从，固执己见把大黄带进城，搭个帐篷，给它安家。后来，大家确实受不了大黄的异味，柱子托关系把它送进奶牛场寄养。成天与奶牛为伍，大黄因无用武之地倍感失落。柱子爹想念大黄，茶饭不思，捅破奶牛场的院墙而入，只见场内热闹非凡，大家正在为一对新婚职工庆贺，柱子爹不禁老泪纵横，因为他看到“门前一棵香樟树上，挂着一张黄色的牛皮。”大黄难逃被宰杀的命运，象征了柱子爹农耕梦想的彻底破灭。

　　再说短篇小说《找个属猪的姑娘结婚》。它写的三类大学毕业生悲凄的爱情和婚姻。小说围绕晦气的“4”来展开故事情节，“我”在14岁受到同学欺负、奋起还击，被老师不问青红皂白、莫名其妙抽了两耳光，导致门牙脱落，从此开始厌学，玩玩打打中不意考中三类大学。走出学堂门，“我”干过保险推销员、当过保安、社区巡逻员等工作，24岁时，因揭穿民工“小四川”耍滑的小伎俩，被毒打一顿；同年，在广西跑保险，荷包内4000元现金被小偷席卷一空；在福建某酒店干保安，编号是“14”，事事不顺，月月莫须有被扣奖金，就连从小形影不离、快当副总的堂哥也对我敬而远之。这年“4月14日”，速8酒店当守仓库的保安，整天与死鸡活鸭乌龟王八打交道，与风光无限的大厅保安相比，倍感懊丧，工资表排在“214”号，找财务科和人力资源部，请求挪动序号，岂知等来的却是人事主管的一纸辞退书。

　　学历和长相远不及“我”的堂哥接了两次婚，表嫂出车祸去世，堂哥“升官发财死老婆”，续了一个小他十四五岁的女大学生。堂哥的命正好啊！“我”一表人才，找个姑娘结婚，乍就这么难？于是，来到东方山向算命先生求教，原来自己属羊，但出生在下半年，八字不好。先生支招，顺其自然，自会迎来柳暗花明。只要找个属猪的姑娘结婚，猪配羊，喜洋洋！到时候，命运的魔咒自然迎刃而解。“我”找的第一个女朋友是保险业务员张思思，虽然年轻貌美，却见利忘义，榨干“我”的资源一脚把“我”踹开。“我”稍作总结，原来是张思思的名字与“4”谐音。第二个女朋友叫李珍，酒店服务员，二人一拍即合，很快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二人的婚姻却因一次丧宴功败垂成。李珍奶奶七十大寿，“我”上午出席同事丧宴致答谢词，马不停蹄赴寿宴，结果酒足道真言，一场喜宴不欢而散，婚姻也告吹。这次“虽不见4附身，但有死的魅影随行。”中秋节，晚报社搞“单身派对”相亲活动，“我”病急乱投医，降低择偶条件，把44岁和56岁属猪的女人作为候选对象，被44岁老姑娘“研究生学历”和“省特级教师”称号吓破胆，退而求次，无可奈何选择56岁的月嫂，成为新闻热点。但世俗眼光和家人的强烈反对让月嫂望而却步，相亲活动以失败告终。最后，为摆脱魔咒的困扰，“我”毅然选择与猪成亲，当揭开猪“新娘”的盖头，“新娘”蹭的跳下床，夺路而逃，“我”猛然惊醒，原来是“我”梦中与一头花猪结婚。结尾设计得颇为离奇，具有辛辣的讽刺意味，入木三分刻画出男主人公辛酸无奈的婚姻困境，更深刻揭示出个体命运在纷繁复杂的社会环境中的无力感，无助感，以及不可抗拒的宿命感，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是个人的悲哀，也是社会的不幸。

　　第二，刘会刚写小说善于满足读者猎奇的心理。他的小说像医生拿着手术刀一刀刀解剖现代人的人性弱点，如《一减二等于几》唯利是图、居心叵测的江美玉，《介绍你认识一位姑娘》中婚恋价值观扭曲的中年女老师。刘会刚把现代人两性情感的欲望赤裸裸地展示在读者面前，尤其是把男主人公原生态的情感需求描摹得酣畅淋漓，让人欲罢不能，因而具有很强的“在场感”，成功营造了“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的艺术氛围。从这几篇小说看，作者极尽渲染烘托造势造境之能事，很会掌控男主人公的心理和情感欲望，但是少数地方稍显露骨（需要艺术化处理）。我认为，在这方面，刘会刚要向小说家晓苏学习。晓苏写男女之事虽通俗，但不流俗，给予读者赏心愉悦的审美享受，虽然令人怦然心动，却颇有意味，因为晓苏把笔触伸向人物幽深微妙的心灵世界。

　　第三，透过现象看本质，刘会刚的小说表象是高明的技巧和行文的可读性，小说本质是通过黑色幽默讽刺的笔调，着力批判了现代社会日益滑坡的世道人心。在《找个属猪的姑娘结婚》批判了美貌保险员的急功近利，教师师德的缺位，堂哥的薄情寡义，酒店老板的吝啬与奸诈，狐朋狗友的虚情假意、谈钱色变。乡下姑娘李珍及亲属封建守旧的迷信思想，缺乏同情心，假如换个角度看，“我”赴丧宴难道不是善良诚实品性的一种力证吗？短篇小说《清明》写了农民寸土必争的习俗，透过女主人公“秀秀”，可以见出作者对城市文明的鄙夷与憎恨。《阅人者》批判了现代女性健康婚恋价值观的崩溃瓦解，有流露“女人是老虎”意旨的倾向。前妻爱华嫌老胡邋里邋遢的生活作风，决然弃他而去。（在笔者看来，老胡应该认真反思自己的过失，邋遢的生活习惯和甩手大掌柜的作风是不是得改下，毕竟适当分担家务活是增进夫妻感情的一种有效方式，老胡不思“进取”，长此以往婚姻能保鲜？）大学女播音员，谈朋友脚踏四只船，榨干小胡三年的精力、父母供给的生活费和勤工俭学费，最后择良木而栖之，选择和另外同学去了美国；自称是学生的李娜主动出击，直奔主题，过于大胆开放令老胡后怕，迅速撤退；银行职员柳莺，在老胡因力不从心而不愿奉陪的情况下，提出索要青春损失费8万元，否则要拿两人的录像带到纪委举报；为了赢得男人的好感和幸福的婚姻，叶女士大动干戈整形，脱胎换骨成人造美女。老胡阅女人无数，身心疲惫，终于痛下决心，结束“不急不躁、从容不迫”的单身生活，和电视台编辑柯珊相爱，岂知婚后产下双胞胎“同母异父”，老胡看透了柯珊光鲜的外表下丑恶的灵魂，决定和她一刀两断，继续寻找“真正的幸福”。《一减二等于几》写身价千万元的老板内心深处的隐痛——为了一道不会做的算术题，班主任徐向东老师罚他站了整整两节课，成为华昆毕生最大的耻辱。这份耻辱像一道阴影挥之不去，伴随他整整三十年。后来，华昆成了大老板，徐老师当了校长。适逢母校五十周年校庆，需要事业有成的学生捐资助学，华昆扬眉吐气，成为首席座上贵宾，昔日的差生享受到众星捧月的待遇，想起青少年时期被羞辱的往事，华昆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一减二等于几》抨击了学校教育重分数、轻素质的弊病和当代社会趋炎附势、“有钱便是老大”的拜金主义思想。从这个角度看，刘会刚算是一位有思想、有品位的小说家。

　　刘会刚小说行文带着黑色的幽默讽刺，运用象征、隐喻、暗示等手法勾勒出社会中的种种丑恶现象，具有“欧·亨利”式味道，这类小说在立意、构思、情节设置和人物塑造方面可谓深思熟虑、匠心独运，但个别小说立意尚浅，结构线条单一，因而思想意蕴流于浅薄，譬如《清明》这篇小说尚停留在故事的层面，故事虽然好看，耐读性不强。我认为，刘会刚这类小说可借鉴学习湖北作家曹军庆的小说，因为曹军庆的作品营造了“真实里隐藏着荒诞，荒诞中隐含着真实”（笔者语）的美学意蕴。刘会刚擅于构思、设置情节和塑造人物，在小说的技艺上日趋成熟，倘若下阶段着力提升一下文学境界，让文本表达的效果与小说立意达到高度契合，相信他会写出更多更好的小说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