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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扫墓 文/盖玉杰 婆婆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两年了。又是一年清明到，早晨推开单元门，昨晚一夜悄无声息地下了好大的一场雪。此时天空仍在飘着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给早春的还没泛绿的树木上披上了厚厚的雪衣。清明节下雪多年不遇，天空灰蒙蒙阴沉沉的，一如我此刻的心情。 我们驱车往四撮房墓地开去，坐在车里，我手捧两束绢花不停地抚摸着，婆婆生前极爱养花，屋内、屋外盆里栽的、地里种的，有好多品种我都叫不上名字。每每看到她侍弄花草时那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样子，就像照看自己的孙儿、外孙一样小心呵护、无微不至。婆婆经常说花儿草儿都是有生命的，你真心对待它，它能感觉到。刚才在冥用品店我和孩子他小姑特意挑了婆婆最喜爱的颜色：黄色和粉色，愿婆婆在这两束绢花的陪伴下在天堂不再孤独、寂寞。 墓地到了，因为我们错开了扫墓的高峰时间段，人不是很多，极目远眺，远处山坡上墓园又修建了许多新墓，高低不平、错落有致。望着这一排排、一座座墓穴，我不禁悲凄，人们常说，故人也有自己的世界，他们已与今世的我们做了彻底了断，人间天上从此永不再见的决裂，区别仅是一个在地下长眠，一个在人间徘徊，但最后的归宿仍只是一捧黄土逃不过灰飞烟灭的宿命，人世间最悲惨的事情也许莫过于此吧。 来到婆婆的墓前，几个人用笤帚、抹布把婆婆的墓打扫得干干净净，把两束绢花插在大花瓶里，摆上了新买的贡品，这都是婆婆生前爱吃的，然后点燃一炷香，我们依次给婆婆行礼磕头，每个人都与她老人家诉说着各自的思念......我在最后，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婆婆慈祥的面容幻化在眼前，她微笑着望着我，一如生前的神态，和梦中出现的面容一模一样。婆婆是12年1月6日去世的，头七没到，婆婆就在我梦中出现了，以后也经常出现在梦中，我想一定婆婆最想我、恋我、惦记我才来到梦里与我相见。 我婚后与婆婆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后来即使搬家另过了，每到周末、节假日我们一家三口都回去看望公公、婆婆。七年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与婆婆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至今还历历在目：婆婆的一生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命运坎坷，自强不息。公公、婆婆都是河南省农村人，婆婆没文化，从没上过学，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几个姐姐把她带大，婚姻也自然由姐姐做主把她许配给了公公。结婚时公公正在念大学，那时候婆婆是幸福的、骄傲的，虽然两人不能朝夕相处，但每天都过得快乐而充实：她白天下地劳动，晚上去夜校识字，无论从夜校回来有多晚她都在煤油灯下织布、劳作直到夜深。婆婆是个要强的人，无论干什么都不居人后，庄稼活样样精通，曾一度担任村里的妇女队长，干农活绝对顶得上一个好男力 。但好景不长，公公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黑龙江省哈尔滨工业厅，这时我爱人的奶奶态度大变，对婆婆开始挑三拣四，说她不能生育，说她没文化配不上自己的儿子。婆婆非常委屈，自己结婚前就没文化，奶奶是知道的，结婚至今不怀孕，也不能怪她一人，公公一直在外上大学，两人聚少离多。后来奶奶不再遮遮掩掩了，直接给我公公去信让他请假回来与婆婆离婚，公公与婆婆属于旧时代的父母包办婚姻，因为不经常在一起，他当时还谈不上对婆婆有多深的感情，但作为那个年代的知识分子他还没有勇气做“陈世美”。同时，公公又是一个孝子，他也不能做出忤逆父母意愿的事，权宜之下，他只能一拖再拖，奶奶看自己儿子态度不明朗，回信也只字不提离婚的事，就一封封写信催他回来，对于这娘俩的拉锯战，婆婆开始时是一无所知的，直到有一天她的妯娌无意中说漏了嘴，她才知道真相。当时婆婆非常震惊，她当即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自己北上闯关东找公公，她要亲自面见公公讨个说法，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如果不要我，我二话不说，立马返回河南。就这样，婆婆一个从没去过县城、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村妇女夹着包袱只身一人坐汽车，倒火车历尽千辛万苦辗转来到哈尔滨见到了公公。许多年过去了，每每和婆婆在一起聊家常，聊到她当年离家出走千里投夫这段，她脸上都带着一丝悲壮。 婆婆聪明、勤劳、勇敢、善良、热情，与她老人家婆媳相处二十多年，我这样评价她一点也不为过。婆婆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她思维敏捷，遇事反应极快，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去大田地里搂柴禾，爬到大树上砍树枝，针线活更不用说，生病前还踏着缝纫机给全家人扎鞋垫呢，似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累。提起婆婆的勇敢还真让人听而生畏，大概三十多年前吧，那时婆婆一家还住在老房子里，一天下午，她要外出买粮，在胡同里，几个邻居家男孩正在逗弄一匹马，突然，这匹马狂躁了，一下子抬起蹄子踢在一个男孩眼睛上，婆婆刚出门，正巧看到这一幕，此刻男孩的眼睛已经血泪模糊了，婆婆一眼看到男孩的眼珠子就在地上，她毫不犹豫的捡起来，用衣袖擦了擦男孩的眼眶的血迹，把眼珠子硬是按进了眼眶里。这事之后男孩搬家了，据说保住了眼睛。婆婆和邻里关系相处非常睦，有邻居到她家借东西，不常用的东西，她一时想不起来放在哪了，恨不得厥地三尺也得把东西翻出来借给人家。邻居有急事 外出，把小孩托付给婆婆照看，她就尽心尽力，丝毫不敢懈怠。对待自己家的下一代也同样如此，爱人兄弟姐妹五人，每家一个小孩都是由婆婆照看大的。我的儿子是婆婆唯一的孙子，儿子小时候非常闹人，白天哄睡觉特别费劲，还清晰地记得夏季烈日炎炎的中午，婆婆满头大汗推着婴儿车屋里院外哄着儿子睡觉的情形。含饴弄孙的辛苦年代过去了，婆婆本该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了，可是可恶的病魔毫无征兆地降临到婆婆身上，让我们这些儿女猝不及防。婆婆患脑血栓九年，一侧肢体不好使，每天只能在炕上、地下小范围活动。我们每次回家再也看不能她老人家屋里屋外忙碌的身影，看到的只是婆婆端着右胳膊，拖着毫无知觉的右腿在公公的指导下艰难地学习走路。婆婆即使生病了也非常要强，依她的身体状况，我们都不让她去室外的厕所，公公手巧特意给她做了便桶，可婆婆一定要去院子里的厕所，我们谁搀着她，她都不让。望着婆婆满头白发趔趔趄趄的背影，我不禁动容，多么坚强的老人啊！都说好人有好报，为什么偏偏让我的婆婆生这种治愈不了的疾病！ 有一件事，我一直搁在心里，很是后悔。我一直酷爱旅游，在儿子两岁那年，单位派我到外省出差，因孩子小，领导允许我可以带上孩子和一名家属共同前往。告知家人时，婆婆当即表态她愿意陪我们娘俩一起去，可是爱人却坚持即使请假也要跟我走，婆婆就没再坚持，那时候年轻，看不懂老人的心思，也就没往心里去。多年之后，回忆过去，还依稀地记得当年婆婆的表情：热切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脸上写满落寞。从婆婆当年失望的表情我才知道，她老人家也喜欢旅游、也喜欢走出家门感受大自然，可是这一切我知道得太晚了，总想等儿子考上大学，我就可以了无牵挂地带婆婆出外旅游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世界上任何事都可以等，唯独对老人尽孝心千万不能等！ 雪小了许多，风却越来越大 ，狂风肆无忌弹吹疼了我满是泪痕的脸，把我从沉思中吹醒，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默默的跟婆婆道别：妈妈，对不起！我还没有来得及对您尽孝，您就离我而去了，您在地下如果能原谅我就托梦给我吧，让我们娘俩于梦中再续前缘！ “清明时节雪飘飘，我诉衷肠寄哀思”。祈盼天堂也有人间四月天，那里也是阳光明媚、春柳复苏。没有离别时的肝肠寸断、也没有追忆时的痛彻心扉，有的是关爱、温暖、笑容和幸福。
盖玉杰，齐齐哈尔市龙江县人，龙江县作家协会会员。热爱文字，喜欢读书和旅行，愿抛却繁杂的琐事，背起行囊、拾起书卷，让心灵与脚步永远在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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