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我们村老皮的光棍人生

〓 第 1263 期  〓

 文|师建军  编辑|王成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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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老家，村子里有个打了一辈子光棍的村民叫皮五旦，此人现在快奔七十了，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在九年前，老皮六十周岁的时候，当地政府给他办了五保，国家年年的扶贫款和救济的面呀、米呀从来没缺过他的，每次都有他的份。

老皮是个打牲的好手，经常背上那杆火药枪，碰到个下雪天，出外打些野兔、沙鸡等野味，三六九地圪炖着吃。老皮还有钉鞋、修自行车的手艺，天天能打闹个二三十块钱，从不缺钱花，每天的烟钱、烧酒钱管够用，还时不时买个三二斤猪肉或鸡腿炖在一块，来个肉勾鸡，纸烟一抽，烧酒一喝，猪鸡肉一吃，虽然一个人，靠党的好政策，过着舒眉展眼神仙般的小曰子，甚至比那些有老婆的人还虚，无牵无挂，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

老皮在村里的印象挺不错。他父亲死的早，基本和母亲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愣哥哥生活在一起，村里头人们家有些力气活需要老皮帮忙时，张开嘴从来没碰过。老皮母亲在世的时候，也就是七四年以前，因为居住在一个土肥水美、地势平坦、水源充足的村子里，种地不缺水，再旱的年限从来没缺过白面、莜面和山药吃， 可是其它种坡梁地的村子就不行了，种的都是旱地，就靠老天爷吃饭过日子，一遇上个灾荒年就只能挣扎在饥饿的边缘线上，家家不够吃，人人饿肚皮，所以周边种旱地村子里的闺女都愿意往我们大广滩跌达。在农业社大集体和包产到户以后，好多有点门路的人都想往有水浇地的村里落户，那时候除了旗里和公社干部的半家户，公社党委指令性把户口迁移到水浇地多的村子里，其他人根本不好落户，要想落户必须拿上纸烟、烧酒挨门逐户一家一家求人情说好话，为的是给你按个同意下户的指头印子，那才算成功一半，还得召开三两次社员大会，通过才能落户，如果有一个人不同意，提出反对意见，你的户就下不成，纸烟、烧酒白搭，前功尽弃。说实话在那个时候比下个市民户都费劲。

70年的时候，老皮二十刚出头，就有媒人给老皮介绍媳妇，那年春天媒人领着老皮去十几里外的村子相媳妇，从供销社买了几合太阳烟和一斤糖蛋蛋，农村人听说谁家有个相媳妇，大人、孩子都喜欢去凑热闹，男人们为了打闹根纸烟抽，女人孩子们为了吃块糖蛋蛋，因为那年代家家穷，没钱买纸烟，尽抽得自家种的小蓝花烟，所以一有这种情况，总得去蜇摸的抽几根纸烟解解馋，也和人们凑在一起，对来者评头弄足，提供个寡说六道的素材。因为老皮生活在一个好地方，在村里也属于中上等光景，谁家的闺女嫁过去，首先一辈子不缺吃喝，娘家人也能沾些光。闺女和大人对老皮的居住地、人样样也比较满意，圪嗒的挺有门，可是咱们老皮是个呵砣猴，不称心尽办那洒醋的事，当时家里围下好多看热闹的人，有个别好管闲事的人向老皮问东扯西，人家问一句，他答一句，后来不等人家问完，就说自已多么能干活，体力好，劲很大，在当炕叫喊开"韩满世"(就是称自已劲大的意思)，要和村里人把公道，村里人出于对老皮的礼貌都不愿意和他上炕决一胜负，又加上老皮下地穿鞋时，新买的鞋有点紧，撅起屁股一用劲，没圪夹住，出溜溜放了两个很响的连二屁，闺女和大人一看这叫什么事，头一次上门相媳妇，还没有个结果，就丢这么大的丑，再一个你和村里人不熟惯和人家把得个什么公道，这脑子里肯定是缺根弦，标准的砍货，介绍人知道没戏，拉上老皮匆匆告辞了。

第二次是去一个东卜子的村里相亲，去的时候媒人千叮咛万嘱咐，安顿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老皮答应的好好的，老皮去了女方家，村里人已经把家挤的满满的。走时买了一条千里山烟，称了一斤糖块，对所有进家看热闹的人每人散了一排烟，女人、孩子们是糖块，上炕吧，抽烟呀，喝水哇让的挺勤快，闺女和家里大人看到老皮很懂礼貌，打心眼里比较高兴，谁知道村里一些年轻人看到老皮五大三粗的挺有劲，顺便夸奖了几句，可是咱们的老皮就毛驴驾辕直不住啦，要出院里和几个年轻人比赛撂跌跌(摔跤)，把媒人走前安顿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从炕上往地下一跳，没看见炕沿地下卧只兔子，一脚踏上去把肠子都踩出来啦，闺女和大人一看这种情况，把老皮数落了一顿，如果闺女找这么个阴阴雾雾的人，以后不一定给你戳下甚古董，跟上这种呵愣雾器的人根本靠不住，第二个又告吹了。

第三个是本村的闺女，人家身材大板板，人样样也不赖，从小和老皮住在一个村，知根知底的，一个母亲吃闲饭，他和一个脑子里掺铜的哥哥参加队里劳动，还年年能分红，嫁过去财政大权掌管起来，日子以后一定过不差，至于老皮有点砍七愣八的灰毛病，通过慢慢说教是会改掉的，俩人相处一年多，感情也很好，到了第二年换夏季衣服的时侯，对象让老皮领上下中旗街买些穷戴，那时候老皮已经托靠在供销社工作的亲戚买好一辆崭新的飞鸽自行车，老皮驮上对象下中旗买好衣服，下了饭馆，吃喝完也快下午三点多，驮上对象往回返，由于当时的路况不好，尽是挫板板路，走到米粮食局时，不小心把对象蹲的从自行车后坐跌下去了，老皮当时不知道，只顾抬头挺胸，雄赴赴气昂昂的猛蹬车子，目的是为了张显出男子汉的气魄，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对媳妇已经丢了，回到村里人们问老皮你媳妇为啥没跟上你回来，老皮以为人们和他开玩笑了，往后一看哪有个人，当时就傻眼了，真是搬家丢了老婆——大殃误，老皮忙慌什乱转身往回返的寻找，在王元沟找到了，老皮说了好多好话，承认了错误，但对象始终没坐他的车子，硬是拉步杆回到村子，回村没几天，闺女提出和老皮退婚，把给了的彩礼钱、衣服、布料都退还给了老皮，双方解除了婚约。

相了二次亲，处了一个对像，老皮就这样都黄了。从此以后老皮再也不提找对象的事啦，觉得自己一生中没有娶老婆的命，老皮彻底打消了娶媳妇的那个念头。老母亲下逝后，农村实行了包产到户责任制，三个人的地不够种，老皮学了钉鞋、修自行车的手艺，农忙时伺弄那十几亩地，农闲时把修鞋、修自行车摊支起来，天天十块不多，八块不少，打闹个烟钱、酒钱。后来在公路边上盖了间小房子，专门钉鞋和修自行车用，每天除了钉鞋，村里的村外的闲人都要聚集在老皮的小房子里，谈天说地，吹牛瞎拍，成了人们休闲娱乐的场所。有好多人劝老皮去城里摆个摊，挣几个钱比村里容易，很多人出去靠修鞋，修自行车买楼房平房，买小汽车，供子女们上大学，都混的不赖，可是老皮认为他一个人在那也一样，村里也挺好，不愁吃不愁穿，除了享受政府的五保钱、扶贫款，自己每天还能打闹个三二十块，挣多挣少一个人管够花，碰上个下雪天，背上那杆火抢，清晨早早出去打个野兔、沙鸡，因为下雪天是打牲的好机会，每次出去三二只打回来，和村里一些好混的年轻人，他们的酒、老皮的肉圪炖上打平和，既开心，又不闷，还热闹。一个人每天烟钱、酒钱、肉钱不缺就行了，管知足了，过年时村里好多人杀的猪嫌猪头肉肥，可老皮爱吃肥肉，每年用比猪肉便宜一半的价格买个两三颗，天天烧酒猪头肉，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何必去城市里活受那个洋罪了。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一个人饱了都饱了，老来老去五保啦，那的黄土不埋人，真正应验了过去那些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