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没见过爷爷奶奶,因为他们在我爸爸十四五岁的时候便驾鹤西去了。我的姥爷,听我娘说,他很有本事,但也英年早逝,我也没见过,所以,只有娘的娘——我姥姥,是隔代亲人里我唯一见过也最亲的人。我对她的记忆很少,只有几个零散的画面。 画面一:姥姥坐在树下,我在离她百米开外的小树边自娱自乐。小时候家里真忙,忙到我都不记得父母看我,印象里他们每天都是下地干活,然后把我留在家里,让姥姥来看我。姥姥确实是老了,一把年纪,总是拄着拐杖,弯着腰,慢吞吞的走路。记忆中,她看我就是她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把拐棍斜立在树上,我在离她不远处的一棵小桃树旁边,把刚刚开完花结出来的小桃子一个个摘进我的小兜里。这是我留在记忆中的她看我的样子。 画面二:我举着镰刀,此刻正在砍向我的姥姥,她弯腰低头,用一只手举过头顶做掩护,表情很害怕。是的,这也是真实存在的。 娘说:“那天你用镰刀砍你姥姥的手,流了很多血,你爸爸还打了你一顿。你姥姥的手背上因此留下了深深的一道疤。要不是你姥姥用手挡着,你就砍着姥姥的头了。你想想怕不怕。” …… “你为什么砍你姥姥?” “因为我跟她说话,她不搭理我。” “那是你姥姥老了,听不见了,不是不搭理你。” …… 当然我不记得爸爸打我,也不记得娘问我,只记得我下手砍姥姥的那一刻。 后来娘还告诉我: “你姥姥可待见你了,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来给你送,她拄着拐杖,慢悠悠的,从你舅家专门给你送。两里多的路,还是一路上坡,按照她的速度,不知道要多久。 “你小孩子,眼睛管用,远远就看见你姥姥来了,从屋里抱一个大南瓜就跑到街门口,塞给你姥姥,一边推着人家一边说,姥姥给你个南瓜,你回家吧。还把大门关着,不让人家进门。” 她跟我说的这一切,我信,完全信,因为我抱着老南瓜的那一画面,我还记得,就像摄影师摄像一样,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小小的我抱着一个大南瓜迈步在去街门口的路上。 “你姥姥就会说,保弟(娘的名字),你看看你闺女,不让我去你家,俺回去了。我赶紧搀着她,一边安慰一边进家门,一边偷偷笑。你姥姥估计会想,一个没良心的,天天待你那么好,家门都不让我进。” 我上小学的时候,姥姥更老了,她已经不能自己来我家了。平时她住在舅舅家,每次见到她,她总是在说:“老老(了)不好啊。……”天天念叨这句话,所有的人听见了都会说,老了咋个不好,咋了一直这样说了。我姥姥就会哈哈笑起来,然后说,“嗯,好,好,好。真好,老老好。” 姥姥活了82岁,她走的那天我在场,只是娘不让我靠近,一来嫌我碍事,二来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见多了这事不好。姥姥没有生病,没有痛苦,非常安静地就走了。 她在的时候我小,她对我好我不懂,懂了的时候她不在了,想对她好也没了机会,后来一直成为了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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