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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星寥寥,子胥与范蠡的两样人生,终究遗留成千年的憾事

 清云阁 2020-08-02

春秋有五霸,战国有七雄。对于战国七雄一向是很少有争议的,那便是秦国、楚国、齐国、燕国、赵国、魏国、韩国七国了。当然,战国时期,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越国、巴国、蜀国、宋国、中山国、鲁国等大国,或者郑国、卫国、滕国、邹国、费国等小国,可以说是多如星斗。但对于春秋时期这五霸,说法就有点不一样了。根据《史记索隐》,五霸为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这也是我们在历史教科书中经常接触的版本。但据《荀子·王霸》,五霸则是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王阖闾和越王勾践。不管那派说法,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都是稳稳的霸主,但这吴王阖闾,越王勾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蒲松龄曾做一对联,如今已是人人皆知了。“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上联说的是霸王项羽,破釜沉舟,灭亡强秦的历史典故,这下联则就涉及到吴越两国的几世纷争了。而这纷争又牵扯出两位历史名人——伍子胥和范蠡两样人生,以及遗留成的千年的憾事,长久地为后人所扼腕叹息。

一、子胥自楚来吴,助吴王阖闾成就霸业

子胥本为越国贵族,因造小人构陷,父兄皆被楚平王所杀,只子胥一人逃出楚国,奔徙千里,历经磨难才终于到达吴国,至于在逃亡途中发生的流传千古的故事,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还有子胥渡江,芦中人和渔丈人的典故,都已经传为千古美谈,在笔者的另一篇文章《子胥渡江,唱响了一曲到底何为“士为知己者死”的悲歌?》中,有故事化的描述,此处就不再赘述。

当伍子胥来吴国时,正值王僚当政,后来名震史册的吴王阖闾还处在扮演公子光的阶段,身为先王的后裔,在朝中也就顶多算是后来人所说的一个“亲王”吧,是王僚帐前一将。公子光与伍子胥在起初阶段,相处的并不怎么愉快。吴楚边界常有纷争,有时候那仗打的真是不得不让人大跌眼镜,就拿这次来说吧,楚国边邑钟离(古邑名),吴国边邑卑梁(古邑名),两边邑相邻,竟因两女子相争桑叶,先是两家打,后又闹到两国交兵的地步。在这场战役中,吴国以公子光为大将,大破楚兵,取了楚国两座边邑钟离和居巢就班师回了朝。子胥此时或许也是报仇心切,便向王僚提议,楚国可破,应再次派遣公子光前去。公子光可不是仍人差遣的主儿,他立马就看破了子胥的想法。便向王僚点破:“伍子胥因为与楚王有私仇,所以才建议再次伐楚。楚国不一定会向他所说的就一定会被攻破”。这不,伍子胥与公子光的梁子看着是要结下了。

但自古成大事者,又岂会拘泥于小节。伍子胥看出公子光并非是甘居人下之辈,雄才大略胜于王僚,且有取而代之之心。所以,顺水推舟,便将勇士专诸引荐给了公子光,自己大手一挥就同公子胜(太子建的儿子)到田间种地去了。公子光也不愧是胸有大志之人,倒也没有辱没了伍子胥的盛情引荐。待王僚派兵再次伐楚,将士被楚军截断后路,王庭空虚,公子光抓住了这个机会,引君入瓮,鱼腹藏刀,终是让专诸刺死了王僚,自己自立为吴王,即是吴王阖闾。

当然,局势能进行得如此顺利,伍子胥也是功臣之一,遂被吴王阖闾任命为行人(即外交官),成为王身边重要的谋臣。吴王阖闾广纳贤才,以伯嚭为大夫,还听从子胥的建议接见军事家孙武,以其为将军,修习强兵之术,吴国变得越来越强大。按时间来算,吴王阖闾刺杀王僚即位是在公元前515年,到了第十个年头,即公元前506年,吴王阖闾用子胥、孙武之计联合唐、蔡两国,大举进攻楚国,虽然前10年间,吴楚常常交战,但基本上都是边境上的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但这次是不同,吴军倾巢出动,兵峰直指楚国都城——郢都,在五战五败之后,楚昭王弃城而逃,吴军拿下郢都。

子胥的父兄皆为楚平王所杀,进入郢都之后,遍寻其子楚昭王不得。据说子胥做了一件史无前例之事,掘墓鞭尸以泄愤……虽然子胥率兵攻破郢都,以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报了父兄之仇,但这也成为了子胥英雄之余,常为后人所诟病之处,毕竟他在历史上开了一个不好的兆头。

在子胥和孙武等贤臣良将的辅佐之下,吴国西破强楚,北威齐、晋,南服越人,终成南方一霸。

二、遇君殊异,一个如明星初升,一个却英雄途穷

“春秋无义战”,趁着一国丧期,新王即位未稳,出兵攻伐之事,在春秋时期是不胜枚举,但如此乘人之危的大不义之举,很少能取得成功的。天眷仁德,也不是没有道理。

越王勾践元年(即公元前296年),先王允常崩殂,吴王阖闾看到了时机,打算趁其朝局未稳,一举攻破越国。没想到,吴王阖闾戎马一生,这一战竟成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战。在吴越两兵相交之际,越王勾践用“古代敢死队”的奇谋,让三百将士成三列冲到敌军面前,不做抵抗,引颈就戮,以此来干扰敌军视线。越王勾践自己再率领士兵,突袭吴军,已到达奇袭的目的。吴王阖闾面对这一系列史无前例的“骚操作”,防不胜防,最终大败于槜(音醉)李,且吴王自己也受了重伤。回到姑苏之后,吴王阖闾伤势越加严重,在临死之际,将太子夫差唤到跟前,嘱托他不能忘记越王的杀父之仇之后,一代王者枭雄才心有不甘地闭上了眼睛。夫差即位之后,心里一直记着父王阖闾的临终嘱托,秣马厉兵,等待时机反攻越国。

1、范蠡,子胥,一谏君王

两年之后,越王勾践听说夫差日夜勒兵,企图报复越国,遂决定先发制人。范蠡劝到:“兵者,凶器也,发动战争的人,即是忤逆德行。战争,既不顺天,又不顺德,一定会大败啊”,无奈,勾践不听他的。吴越交战,吴国大败越国于夫椒,越王勾践引残兵败将五千人退守会稽。

会稽之围,从表面上来看,吴国占了先机,而越国则处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上,但实际上,对吴越两国来说这都是一个选择,无论他们意识到没有,这个选择不可谓不重要,它将决定两国将后的存亡命途。

“天以越赐吴”,当越王勾践派遣文种带上重金,来向吴王夫差求和,子胥正是以此言苦劝夫差。“这一次是天将越国赐给吴国,而且越王勾践为人能吃苦,能忍辱,且有良臣文种,范蠡在旁辅佐,若王今天不灭了他,必定会后悔呀!”无奈,夫差也不听他的,却偏信收受越国贿赂的伯嚭的建议,接受了越王的求和,罢兵而归。

自古君王都免不了刚愎自用的毛病,然而,一代君王成就一番霸业,关键还在于之后的两个因素是否被满足,一是刚愎自用的后果有没有及时显现;二是君王能从其中认识到错误,且虚心改正。范蠡战前劝谏,越王勾践不听,结果导致了会稽之围,时事立马给了越王勾践的刚愎自用以教训,而且这教训可谓惨痛,足够越王勾践引以为戒的了。但子胥就不是如此了,战后劝谏,不能放虎归山,否则必是后患无穷。虽然子胥的建议于吴国来说都是良策,但无奈吴王夫差不听,而且时事也不能立即给夫差这一错误决定做出反应。这是不是意味着夫差就要一错再错呢?

2、范蠡、子胥,二谏君王

越国虽在此次会稽之围中元气大伤,但正如子胥所言,越王勾践实为胸有抱负之人,卧薪尝胆,时时不忘会稽之耻。携夫人亲自下地耕作,与百姓同苦乐,厚待宾客,招揽贤才,举贤任能,暗地里不断地壮大自己的实力。

勾践想让范蠡治理国政,范蠡进谏:“习武练兵,文种大夫不如我,治理国家,安抚百姓,我却及不上文种大夫”。有了上次的教训,越王勾践简直对范蠡惟命是从。从此,举国政事皆归文种大夫。

两年之后,吴王夫差打算讨伐北边的齐国。子胥跳出来又苦劝,“越国才是吴国的腹心之患,王当是处理了越王勾践才是要紧。”无奈,吴王又不听,依旧率军伐齐。一个人,如果没有错误的教训,是很难认识到自己的愚蠢的。吴王大胜而归,回来就指责子胥。子胥倒是随了其父刚直谏言的性格,立马就往喜不自胜的夫差头上倒了一盆凉水,“王先不要急着高兴。”这下就惹得吴王非常愤怒了。刚直的谏臣遇上了刚愎自负且偏信谗言的君王,到这一步,君臣二人的关系已经是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子胥意识到了这一点,想要自杀。许是鉴于子胥乃是先王重臣,前朝遗老的份上,夫差赶紧制止了他。但这一对君臣再在一个朝堂上待下去,就是很尴尬的了。万事都已具备,就是在等一个借口而已。

范蠡,子胥,各自二谏君王。范蠡如一颗启明星一般,从越国暗黑的夜空中升起,引领着白昼的到来;而子胥呢,他这颗曾经吴国天空上明星,在已换了主人的天空中,变得有些水土不服起来,光芒也渐渐地被乌云所笼罩,大有消失的迹象。

3、范蠡、子胥,三谏君王

越国给吴国太宰伯嚭的贿赂从来就没有断过,扳倒坚定的伐越派伍子胥也就成了坚定的亲越派伯嚭的首要任务之一。伯嚭与子胥数次就对越国的态度争论不休,伯嚭心生歹意,向吴王夫差进谗言。“伍员(子胥姓伍名员,字子胥)看似相貌忠厚,实则内心残忍,他连父亲兄长都能不顾,又怎会顾王您呢?王之前伐齐,伍员就万般阻挠,如今王大胜归来,他必定会怨恨王您呢。您若是不防备他,以后必定成为祸患。”这些话,就是如今换旁人听来,依旧是句句诛心。

吴王夫差最终还是等到了这个借口。将子胥派往齐国,算是间接地将他逐出了朝堂。局势到了这地步,看得透局势,拿得住先机的能臣,如伍子胥者,仿佛已经看到了吴国大势已去。他将儿子托付给齐国贵族鲍牧(鲍叔牙的后人),自己只身返回了齐国。可以想得到,自古君王性多疑,夫差听到这个消息,又被伯嚭添油加醋一番,杀伍子胥之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

一柄属镂剑是吴王夫差给子胥的最后恩赐。子胥接剑,仰天长叹:谗臣伯嚭祸乱朝廷,王反倒是要诛杀我。我辅佐你父亲称霸一方,自他还没有即位为王之时便开始了,王僚被刺,诸公子争位,我以死相争,先王才得以即位。先王即位之后,分天下来答谢于我,我都不在意。你,今天竟然听从小人之言要来杀长辈!然而,虽如是说,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子胥在临死之际,嘱托门下亲信,要在他的墓上种上一棵梓树,将来可以做吴国的棺木;挖下他的眼睛悬挂在姑苏东门之上,他要看着越国贼人灭吴进都。

遗憾,怨愤,不甘,悲哀,痛心疾首……种种情绪,就如同滔滔江水一样,冲决时间的堤岸,崩腾呼啸而来。

而更可叹的是,就连他墓上植树,挖眼悬城的遗愿吴王也不许。夫差听到子胥的临终遗言之后,大怒,将子胥的尸身装到“鸱夷革”(即皮口袋)中,丢弃在了江中……

三年之后,勾践伐吴,杀吴太子。夫差被迫送重金达成和解。

再四年之后,吴军精锐之士皆在与齐晋的战事中消耗殆尽,越国大破吴国,围困三载,吴军彻底一败涂地,越军围困吴王于姑苏山上。何其相似的一幕,只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二十二年的苦心经营,天究竟是没有负了勾践。

吴王派使节前来求和,望越王勾践能看在当年会稽之役的恩情上,也赦免他的罪责。这时范蠡进谏:会稽之事,是天以越赐吴,吴王不取,如今天以吴赐越,难道王也能有不取之理?王难道忘了当年的会稽之耻了吗?我们二十二载的苦心谋划,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难道王还要重蹈夫差的覆辙吗?

吴王夫差叹曰“吴无面目以见子胥!”遂自杀。

三、叹朱公,伤子胥,终究遗留成了千年之憾事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灭吴之后,范蠡如是劝文种。之后不久,勾践赐剑,文种自杀。

范蠡慧心通明,看得透人心,深知功成身退的道理。在往后的岁月里,漂泊江湖间,三置家财,又三散之,人们又称“陶朱公”。庙堂与江湖,如自家庭院一般,可上可下,可谓如鱼得水。如范蠡之人生,又有何可叹的。然而,良禽择木而栖,勾践是木,却终究不是梧桐枝,范蠡离去,文种身死,到底是负了良禽的意。

范蠡踏舟而去,在缥缈江湖中,自号鸱夷子皮。有人说,他是心中于子胥有愧,“伯仁非我所杀,却是因我而死”。如果没有了这风雨朝堂,没有了这兵戈战事,他们这治世能臣,能成为一对良友,也是说不定的。

子胥,子胥,子胥,是忠直之臣,却如江湖侠客,也曾快意恩仇。奇才隐于胸,文可治国,武可安邦,一生却渡不过谗佞小人的劫。江中有渔丈人,如今这芦中人经年之后也同去了,但愿,那江是同一条。当然,如果不是,也没关系,百川归流,总会相遇。

参考文献:《史记·越王勾践世家》、《史记·伍子胥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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