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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芳记|中药散文(4—5)

 麻城文学微刊 2020-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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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汪芳记,男,医疗工作者,作品散发省市报刊杂志,曾获全国散文大赛二等奖,著有作品《枕霞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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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之一

  银   杏  


 

母亲一代的老人喜欢把古树当神。有槐树、有柳树、有枫树、木梓树,甚至还有已经被虫噬得歪歪倒的杨树,当然也有银杏。总之只要是苍老得够分量、够古朴,就可以成为老一代人心中的寄托,向它们诉说,表达内心的渴求,希望天降福泽,有求必应,心想事成。

稍微让我吃惊的是,供奉一转身,她们欢喜的言谈中,这些树神就不再称为树神,称为“精”,桃树精、柳树精、槐树经、枫树精,但从来没听谁说过“银杏树(白果树)精”。在乡村文化中,一切成精的东西似乎都与妖魔鬼怪沾边,而银杏树,仿佛应该是真神,是不能与这些精怪为伍的。神与怪的差别像王和寇,耀眼归耀眼,落在普罗大众心中的光斑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在生活的身边,随便哪里一棵参天银杏,一问树龄,就是几百上千年,而枫树、杨树、柳树、木梓树能熬过百几春秋的有几何?百年沧桑风雨,早把它们烂成一滩废水付与汪洋。它们的华美只仗着年轻时的枝繁叶茂蜂鸣鸟喧,不像银杏树,那是真正高硕健壮、永远勃发青春气息、越遒劲越不沉沦的生命之树。

银杏树,又叫公孙树。轩辕黄帝复姓公孙,银杏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种子植物,是植物中的活化石,它的久远历史,可以与轩辕黄帝比拟,所以以其名而冠之。又说慢生活的银杏,欲食其果子,只能是爷爷栽树,孙子方可享用。非常符合中国的传统美德——前人栽树,后人歇阴,所以深受景仰。银杏花开如簇,青白色,那是“羞涩之花”,夜半开,夜半落,比昙花一现还短暂。银杏的叶子形如蹼开的鸭掌,所以又把它叫“鸭掌树”“鸭脚树”,还有的说它的叶片宛若翩翩起舞的飞蛾,又叫飞蛾叶或飞蛾树。它的果形似小杏,核色白,以宣城最有名。

    银杏果仁入药,方书习惯以“白果”谓之。在宋以前,白果并不被人重视,不仅《神农本草经》没有记载,《新修本草》也没有记载。那时大概这轩辕时代就存在的植物还野生在莽无人烟的崇山峻岭、养在深山浑不识,直至不知被谁引进移栽。梅尧臣说,北方人不识银杏,就像南方人不识胡桃。白果入药,是在宋元以后。元·吴瑞的《日用本草》最早记载多食有毒,到明朝以后医家才广泛应用。中医认为白果味甘、苦、涩,性平,有小毒,归肺经、肾经。作用是敛肺定喘,止带缩尿,消毒杀虫。主治哮喘痰嗽,白带白浊,遗精尿频等。哮喘痰嗽,与麻黄、苏子、半夏、桑皮一起用,著名的定喘汤就是以白果和麻黄为君,治疗外面有寒、里面有热的哮喘,是降气平喘的常用方剂。久嗽失音,与茯苓、麦冬、蝉蜕同用,有收敛肺气的作用。所以,对于呼吸道疾病,用白果往往是病的时间长、肺气虚才能用,如果肺气不虚,邪气壅盛那是不能用的,用就叫“闭门留寇”。中医是辩证法的祖宗,认为什么东西都要给个出路,强盗也是一样,放在家里只能是戕害越深。白果配乌药、益智仁、覆盆子对小便多,甚至遗尿都有效果,这就叫“缩小便”,意思是把尿变少。古代科举考试机会难得,十年寒窗,是鸡是凤在此一举,所以比现在高考珍视得多,同时要求也多,不人性的地方多。为防止作弊,连大小便都受限制,考生进了考棚,是不能随便出来的。没有办法,除了少食少喝控制源头外,学子们还带几把煮熟的白果,三不三嚼两粒,截小便。倒也见效。基于此启示,领导干部,特别是肾功能不好的干部开会,也可仿效。中医认为白果之所以有这样的作用,是它的样子如三棱漏斗状,就像一个膀胱,形似而相(xiàng)通,所以能补膀胱,增强其气化功能。正如莲子清心、核桃补脑一样。白果毕竟是有小毒之品,生用或食用量大易出现胸腹胀气头昏脑闷,古人叫“醉人”,其实是中毒。“醉”到深处,一样要人命。李时珍说,昔年饥荒时,有人以此代饭食饱,到了第二天,再也无法起来开门。或许正是因为它的小毒,能够杀虫止痒,治疗癣疮之类的皮肤病。服食白果中毒,可以用大剂量的生甘草,还可以用白果仁的壳。甘草调和诸药能解白果毒不稀奇,稀奇的是都一个娘胎,壳和仁还相克。当然,这对于中药来说,也算不了啥,就像麻黄茎发汗,麻黄根止汗一样。它们就是专门作对。

作为中药的白果,临床真正用的机会并不多,相反,白果树的叶——银杏叶,在现代被广泛应用于心脑血管疾病,谓其有扩张血管、改善血液循环、清除血管内的垃圾作用。银杏叶产品很多,片剂、胶囊、滴剂、针剂应有尽有,工艺水平越来越高,普通老百姓都知道那东西降血压、降血脂。专家说银杏叶含有多种药用成分,是制作三抗(血栓、衰老、癌变)、两防(心脑血管疾病、老年痴呆)、两提高(智商、免疫力)的新药主料。专家把它夸得神乎其神。专家的话有时也不可全信。专家往往神经质,喜欢热闹。
 


汪芳记中药散文                                                                                    

神 草 石 斛


 

唐开元年间,内史崇玄等四十余人,四处搜访道经,将周秦至隋唐之间的道教书籍,分三洞三十六部(即洞真、洞玄、洞神各十二部),总汇为《道藏》。在唐宋以前,医道从来就没分家过,如道教炼丹宗师葛洪就是大医家,既著有道家书《抱朴子》,又著有医家书《肘后方》,药王孙思邈也是道家,世称“孙真人”。道家历来就注重养生,把追求长生不老作为人生修炼的终极目标,在修炼的过程中,见灵识性,阐发幽微,不断发现仙方神草,乃至历朝历代,招粉无数。《道藏》中罗列了九大仙草,分别是:石斛、天山雪莲、三两重人参、百二十年首乌、花甲之茯苓、深山野灵芝、海底珍珠、冬虫夏草、肉苁蓉,这九大仙草,石斛排名第一,从此,奠定了石斛在本草中的地位。

石斛在历代神仙传中这么出名,说起来要感谢始皇帝手下的方士徐福。《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秦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始皇帝身边的术士徐福说,在东方的大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大山,上有仙人居住,请皇帝让我带童男童女到那儿去求得长生不老之药,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秦始皇在完成六国统一大业后,正渴望永远享受荣光,就毫不犹豫让徐福带五百童男童女到海上仙山寻找仙丹。只是这一次由于海浪太大,徐福无功而返。几年以后,徐福又对皇帝说,我上一次因为出海时被蛟龙阻拦,现在请皇帝赐予弓箭手再次出发,待我射杀蛟龙后找到仙山,求得丹药回来。于是,徐福再次率领三千童男童女、百名工匠及五谷子种往东海蓬莱奔去,这一去至今未返。徐福也算是有史记载的东渡第一人。相传徐福处心积虑所要寻找的仙药就是石斛。

徐福去找仙药最初并非一定忽悠,据说是源于一个梦。话说有一天在蓬莱仙境中,他见到了一位白衣飘飘的仙子,徐福恳请仙子赐予不老灵丹,仙子拔出头上的银簪,从一株花瓣上取来一颗玉露放在拇指大的玉环中,示意这就是不老之药,然后隐去。徐福欣喜万分,呆呆地抚弄着那棵灵葩,猛然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一条蛟龙张开血盆大口怒斥徐福,说此乃天下第一至阴至纯之物,取死回生,长生不老,岂是你等凡间浊物可拥有的?说罢作吞噬状,徐福吓得魂飞魄散,转身狂奔,一不小心掉下万丈深渊。霎时惊醒,全身虚汗淋漓,原来是南柯一梦。徐福自此魂不守舍,一直在想那虚无缥缈之事。当然,牛皮吹出去了,终无所获,害怕始皇帝追责,索性在东瀛住下来,三千童男童女就成为倭国的祖先。我疑心徐福最初不是忽悠,但假若求得长生不死之药,他会不会主动交给始皇帝这倒真是个问题。李白也做过游仙的梦,他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第一句就是“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似乎用的就是这典故。

石斛是兰科植物。兰科植物都有兰的特质,模样俊美,气味芬芳,是人们喜欢的观赏品。按颜色、姿态,有铁皮石斛、金钗石斛、紫皮石斛、鼓槌石斛等几十种。在人类未移栽之前,有的寄生在石上,有的不一定。石斛作为药用,最早见《神农本草经》,因为有神仙类的传言,当然属于上品。五月生苗,茎似竹节,七月开花,十月结实,以生于石上为最好,附于木上的叫木斛,木斛是不适宜药用的。李时珍《本草纲目》说:“石斛丛生石上,其根纠结甚繁,干则自软。其茎叶生皆青色,干则黄色。开红花。节上自生根须。人亦折下,以砂石栽之,或以物盛挂屋下,频浇以水,经年不死,俗称为千年润。”中医讲究取类比象,既名之“千年润”,说明它的滋阴作用特强。

石斛味甘、淡,性凉,除了滋阴清热的作用外,还有养胃益肾壮筋骨的功能。热病后期,肺胃阴虚,和玉竹、沙参、麦冬一起用,养阴生津,清热除烦。肾精不足,目昏目暗,视物模糊,与菊花、枸杞、沙苑子同用,滋肾明目,石斛夜光丸是老年人视力减退的常用药。石斛有治疗筋骨痛的作用,这作用常被医家忽视。石斛治疗筋骨痛,《本经》说“除痹、补五脏虚劳羸瘦”,《甑权》说的更明白,“治男子腰酸软弱……逐皮肌风痹、骨中久痛,补肾益力”,适宜于肾阴不足所致的筋骨痛。常与黄柏、牛膝、熟地等同用。
药用石斛品种也多,有霍山米斛、金钗枫斗、铁皮枫斗,铜皮枫斗,黄草石斛等。药物性状功能大体差不多。最常见的是金钗石斛和霍石斛。金钗石斛主产于川、贵,以贵州赤水最好,那里称为“石斛之乡”,偏于养胃阴、补肾精。霍石斛是霍山产的,俗称“米斛”,常用于老年人、虚人、阴液不足的。石斛用时还有干、鲜之分,鲜石斛清热生津的作用当然更好。炒得最汹涌澎湃的是铁皮石斛,所有关于石斛神仙异草的传说故事,多半指铁皮石斛。铁皮石斛生长于海拔较高的潮湿的岩石上,因表皮呈铁绿色而得名。作为诸石斛之首,由于生长环境特殊,长的年数长,又是野生,物以稀为贵,被人们视为珍品。在全民追求健康的大背景下,当作“健康软黄金”热炒也不奇怪。可是,真正野生的又有几何?纵是真的野生,也没有那么神奇。
被热炒的铁皮石斛,当作百病克星,什么风湿免疫性疾病、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肿瘤都不在话下,如果庆幸没有病,还可以强筋壮骨、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师曰:世上没有包治百病的药方,更没有万能的神草。牛皮吹得越大,越容易闪爆。亘古如斯。冬虫夏草、铁皮石斛都不例外。如果世上真有如此神草,那个忽悠始皇帝的术士徐福,也不至于流落在瀛洲而不敢回来,让子子孙孙都住在倭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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