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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周利 | 那些远去的声响

 时光捡漏 2020-08-03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那 些 远 去 的 声 响

文  |   孔周利 

前些天给学生讲授杜甫的诗作《秋兴八首(其一)》,尾联两句是“寒衣处处催刀尺,白帝城高急暮砧"。意即深秋时节,黄昏时分,诗人置身白帝城,家家户户刀尺相催赶制冬装,随着泠冽的秋风传来急切的捣衣之声。学生不解地问:“何为捣衣之声?"“古人为什么要捣衣"?是啊,捣衣之声已经远去,现代十几岁的孩子们如何知晓呢?于是我把过去的人纺线、织布、浆捶的一系列工序讲给学生们。

那首诗己讲完好些日子了,但那远去的捣衣之声时时在我耳畔响起,那捣衣的棒槌不时敲打在我的心上,牵引着我回到了那久远的岁月……

一个深秋的季节,秋风瑟瑟,夜凉如水, 一间半大的土坯房里,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坐在脚地(屋内陆面)的草垫上手摇着纺车,我和哥哥姐姐妹妹或在炕沿把棉花撕成棉条,或在小箱子盖上把撕好的棉条用高粱穗的细杆搓成稔子,来供母亲纺线。母亲右手摇着纺车,左手捏着稔子慢慢地扬起,棉条被母亲魔术般抽出了洁白细长的棉线,她再慢慢把扬起的手落下,长长的棉线又被缠绕在了旋转的锭子上,如此往复,许久,那锭子上的棉线如一个小桃子似的膨胀了起来。母亲右手娴熟地摇着,纺车嗡嗡地响着,左手有节律地一收一扬着。夜深了,我和兄姐妹们都乏困地睡去了。屋子里只回荡着嗡嗡的纺车声和母亲哼唱着的歌谣。那声音似思慕、似倾诉,似叹息、又似憧憬,回荡在秋天的夜风中。母亲的身影被昏黄的油灯拖得悠长悠长,母亲的青春年华在这单调重复的声响中渐渐逝去……

半夜醒来母亲的纺车还在嗡嗡地响着,远处传来“梆梆梆”的有节律的捶布的声音,屋外近处是一片蟋蟀的鸣叫。“娘,它们叫的啥意思呢?"娘说"它们在催人,捶捶浆浆"。我仔细一听,它们果真"捶捶……浆浆”的叫着,这小精灵怎么也知道人世间的捶布浆洗。玩味着秋虫的叫声我又进入了梦乡。而屋内母亲的纺车声依旧,屋外近处蟋蟀的“捶捶浆浆”之声依旧,远处的捶布声依旧。

岁月的脚步永不停息,如今那些声响都已远逝而去,飘落在了那遥远的秋风中了。母亲己年届耄耋,当年她手中的根根棉线,早已化作了头上的缕缕银丝。我和母亲每每谈论起当年苦难的往事,母亲慈祥的脸上露出孩子般的微笑,母子俩心中荡漾起幸福的涟漪。苦难经过岁月的发酵,会更加芳香。“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一丝一缕当知物力维艰",只有历经苦难的人才能理解它深刻的内涵。没有历经那个缺衣少穿年代的人,无疑是幸运的也是富有的,但我总觉得这种富有和幸运缺少了点什么,而历经了那个年代的有些人却又好像丢失了些什么,他们总以穷日子过怕了为理由,对物质财富过分地贪婪。如果我们辩证地看待过去的苦日子,苦难何尚不是一笔财富呢?物质上我虽清贫,但我又觉得苦难的人生经历使我富有。

如今,那些远去的相互交织、相互缠绵的声音如一曲清远悠长的天籁之音,印刻在我生命的帷幕上,恒久不落;渗透在我生命的血液中,回环流淌;镌刻在我生命的骨骼上,永不磨灭。

从一团棉到一缕线,从一缕线到一匹布,从一匹布到一件衣,这中间的艰辛与不易,哪是现在的孩子能体味读懂的呢?当我把旧时纺线、织布、捶浆、裁剪、缝制的整个工序绘声绘色地讲述给他们的时候,他们仍然是一脸的茫然,我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孩子真的缺少了点什么。

噢,那些远去的声响哟……

 作者简介 

孔周利,凤翔县西街中学高级教师,市级教学能手。喜欢读书,闲暇时写写文字,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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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审核:李   强

责任编辑:辛   克

本期组稿:张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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