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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 量 | 我爷的日常“四宝”之“吃烟”

 时光捡漏 2020-08-03




吃  烟

爷爷抽烟,叫吃烟。在我们老家,凡用嘴去做的事都叫吃,吃饭、吃酒、吃烟……
爷爷吃的虽是未经加工处理的原始旱烟,但烟却是爷爷一生的一大宝物。在自家地里种几棵只长大叶子不结果实的烟树,把树叶子扒下用柳条绑在一起,挂在屋檐下慢慢风干,作为一年的烟料。
吃烟用的烟具叫烟锅,有两种:旱烟锅和水烟锅。旱烟锅是最普通最常见的抽烟工具。一根长短不等的竹管两头分别连接着玉石烟嘴和铜质烟斗,烟锅下方系垂一个装着干旱烟的烟袋。有钱人家的烟锅,烟管是黄铜制作的,高雅、华贵、气派。抽烟时,把烟斗插入旱叶袋,隔着烟袋用手揣摩,装满压实烟斗。
点烟用火多是引火——从有火的地方兑火,或灶火或炕火或煤油灯火或他人的烟嘴。取火方式有两种,一是火镰,一种石头经摩擦起火后点燃烂棉花,用点燃的烂棉花再去引燃烟斗中的旱烟。二是火绳,将玉米樱子编成绳状,点燃之后盘在脖子上留住火种。
烟锅如现代人的手机一样,是身体的一部分,随身携带。走路干活时会把烟锅插在后背的衣服领子上,睡觉时放在枕头旁。吃烟是乡下人最佳的放松方式和奢侈享受。爷爷爱吃烟,烟锅常吊在嘴上,口里吐出浓浓烟气。家里来了朋友或客人,爷爷肯定先要把自己的烟袋递过去,让对方用自己的烟锅在爷爷的烟袋里装上一锅烟。如果来人没有带烟锅,爷爷一定会把自己的烟锅递过去让来人先过瘾,虽是一个非常不卫生的生活习惯,但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对客人的尊重和爱戴。此时,爷爷就开始卖派(吹嘘)自己的烟叶有多好,是自己种的或那个朋友或那个孝敬的儿子从远路上带回来的,劲大、香气足、耐抽。在爷爷的影响下,我奶奶(我们叫婆)也常常在空闲时用爷爷的烟锅,吃上一锅烟,过个小瘾。爷爷去世之后,我奶奶也就享受不到这种方便和惬意了,也再不吃烟。
旱烟锅是当时中老年男人的标配,水烟锅则是绝对的高配,是奢侈品。拥有一只水烟锅,就是高大上身份的象征,如同今天有房有车有别墅一样。水烟锅也叫水烟壶,是一个铜质的水壶,烟叶在一端的烟斗里点燃之后,从另一端烟嘴吸烟时,烟气必须要经过水壶,水壶里的水会冒泡发声。经过水面的烟气,烟味也可能会发生某种特殊微妙的变化。爷爷有一只水烟锅,可能是家里最值钱最奢侈的家当,常常被高悬在炕台上最显眼的位置,如同一件神龛。爷爷吃水烟的神气非常特别,惬意、过瘾、享受。一只烟枪在手,爷爷就像皇帝他二舅那样的拽。
水烟壶也是我小时候的一个玩具——从烟嘴处吸一口气,壶中的水就会发出“突突突”的冒泡声响,虽有呛人刺喉的烟味,但也很是刺激。文革一开始,水烟壶就被当作破四旧的首要标的,爷爷心痛地偷偷把它砸碎,卖了废铜。
除了水烟壶,吃烟用具中,爷爷只留下了一个他称为钱匣子、用来盛装旱烟的木盒子——底层是小抽屉,上层是大抽屉。可以想像麻钱时代,我爷爷的祖上多么的有钱,是用木抽屉来装藏的,应该还是富庶人家吧?后来,这个钱匣子的小抽屉,用来放置家里最值钱的最重要的文书或钥匙,大抽屉用来盛装爷爷揉碎成品的旱烟。称呼一直没变,还叫钱匣子,但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烟叶盒子。直到今天,这个钱匣子还在使用,但已经成为贡品。我父母的遗像就放置在钱匣子的上方。爷爷奶奶的遗物和爹娘的照片同在一起,他们不寂寞也热闹,也始终关注保佑着他们儿孙平平安安。这个钱匣子,如同一个宝贝档案实物,也记录着我家几代人的历史传承和爷爷留下的万代不息的爱意和味道。

作者简介
衡量,又名衡堆信,一九五九年十二月生于凤翔县石落务村。现任职于西安高新区某央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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