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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祖辈的吸烟工具:潮烟管

 诸暨弘虫 2021-07-20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里但凡吸烟的人,基本都有一根烟管,这根烟管就是走出历史舞台的潮烟管。那时还不流行卷烟,或者虽已有了卷烟,但毕竟吸潮烟比吸卷烟过瘾且划算,便习惯吸潮烟了。
潮烟,是一种烟丝,放在镇上的商店里,一包包像中药似的买卖。原以为出自广东的“潮”州,仔细琢磨应该是潮湿的“潮”。做烟丝时,将烟丝刨好,拌和一些青油在里面,使得烟丝潮湿,不易干燥,而且色泽黄亮,揉搓烟团时,极为软和。吸烟人的切身体会则是,燥掉的潮烟口味不好。
出畈务农时,农民将潮烟管随身携带。有的插在腰间系着的脚布里,有的“骑马郎郎”地将烟管和烟匣子挂于项颈,有的将烟杆攥在手里,有的放在刀篰(系在腰间的小竹篓)里,有的因烟杆太长携带不便,经过改良,以藏入口袋为度,这样的短烟管,既不像外国人的烟斗,又失去了传统烟管的样子,应该属于最为丑陋的一种,百姓们称之为“猪麻鸟烟管”(形状如公猪的生殖器)。
过去的人离不开烟管,就像现代人离不开手机。两件不同的物品,同样用嘴巴来工作。各式各样的烟管,却没有“诺基亚”和“摩托罗拉”的品牌,实在是可惜。
潮烟管当然是农民自己制作的,做工也颇有讲究。一烟管大致由烟杆、烟嘴、烟锅、烟匣子组成。烟杆约有一尺半长,竹身有十几处的结头,这竹杆是地下的马(竹)鞭生长的,长到地面上后,成了竹子,所以全是密密麻麻的结头。竹杆因年长月久泛出古铜色,红光熠熠。含进嘴里的烟嘴,镶嵌着数寸长的一枚绿松石咬嘴。潮烟管头(烟锅)是黄铜做的,貌似后来喷雾器的那个黄黄的龙头。竹杆中间,拴着一根细绳子,绳子分叉,连着盛潮烟的匣子,烟匣子用毛竹老篰头雕刻,上下半爿用绳穿着,合起看像个0”字,上盖压着一串“乾隆通宝”铜钿作坠重,防止烟丝从匣子里翻出。
老男人早上起床后的头等大事,是“上茅坑”。穿着长衫坐在茅坑座头上,一只手夹着青烟袅袅的煤头纸,一只手揉搓烟团,嘴巴“呼嗒!呼嗒”地吹煤头纸。吸烟时发出“吧啦!吧啦”的声音,如在塘里钓黄鳝。农民如厕没有书看,自古谚云:撒屙烟,一搭两便。
有个老农,人家抽烟用煤头纸吹火(为省几根火柴),他把吸着的烟火磕在自己的手掌心上,掌心托着火吸烟。据说香烟火的温度,可达八百度之高,老农手心不惧炙烤,料想他的皮肉有多厚!他的烟管头是个木斗,杆子用虎筱丫枝做的,是典型的猪麻鸟烟管,在众多的烟管中,他的道具倒数第一,烟油挖不出来,门槛上一磕,木斗骨碌碌的会滚出去,与杆子分道扬镳。他俯身直追,幽默地这般骂去:“妈妈的!看你往哪里逃!”
看人抽香烟,没有观看吸潮烟有味道,香烟本身是快节奏的产物,与西装、领带、皮鞋、打火机相匹配,潮烟管只配穿长衫马褂者,假如着西装革履叼一根潮烟管,就有乾隆皇帝打手机一般的滑稽了。林语堂吸的是烟斗,他的智慧及幽默靠烟斗烧制。不过仔细看咱们老辈们吸潮烟,那派头也十足地令人拍手称奇。
老辈们将粗壮的拇指和食指伸入烟匣,这两个粗壮笨拙的指头,在小小的匣中却显得无比地灵动和熟稔。不用眼睛盯着看,全凭“暗箱操作”,须臾搓出一颗合适的烟团。装到烟锅上,照样不必费眼神。只听“呼嗒”一声吹,手中的煤头纸冉冉升起红幽幽的火光,然后对着烟锅,火光一矮之后,一口饱和的烟雾,深深地吸入腹腔,在肚肠中七弯八拐之后,慢慢再从嘴巴与鼻洞中闲逸而出。这样的情景确实太富有诗意了。他们的眼神通常甜蜜而满足,他们的嘴巴是洞开的,能见到里面两排墨黑的牙齿,而且七孔八洞,东倒西歪,那舌头像爬上岸来晒太阳的鳄鱼,一动不动。从肚里流出源源不断的青烟,那悠闲的烟雾绕着疏朗的牙缝齿隙,如山脚升起的丝丝白云,如《归去来兮辞》中说的“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他们吸烟的动作十分忙碌,不断地装烟、磕锅灰、捅烟杆、刮烟油、吹煤头纸、嘴巴呼嗒呼嗒响个不停。我们年少,不禁要问:“为什么一有空就忙着吸烟呢?”他们众口一词说:“小官人啊,做人就忙得管烟,苦得口酒!做人来做什么?其实是一条吃饭的虫而已……”
年轻不知老来事,于今想来,那便是老辈们对人生意义的高度概括和总结,他们何必去弄懂什么苏格拉底、柏拉图、孔子、庄子、墨子呢。我一直在问自己:“除了做一条吃饭的虫外,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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