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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广场】曾速《胀 饱 爷 》

 龙溪文学驿站 2020-08-04

第66期

     
                                                     

 博罗中学  曾速 


       那是老早老早以前的事情了,那时,三年自然灾害的阴霾还没有消净,而我正在一个乡村小学校读书。 
       坐在教室后排的,是一个满脸沧桑的留级生,比我们大八九岁,个子却和我们差不多。忘了他的尊姓大名,却记住了他的外号:胀饱爷。 
      “胀饱爷”这名号,照现在的话来说,是上不了档次的“吃货”;是孙猴子嘴里骂八戒的“夯货”;是老外眼里特别能吃的“七把叉”…… 
       其实,胀饱爷的名号是世袭,他父亲才是正统。那老胀饱爷,原本是山东汉子,逃荒来到我们那儿,最后在大队农场安了家。他个子不高,却特别能吃。据说,在修建我们校门口的马路时,他和人打赌,一口气吃了三斤半米饭,外加两斤肥肉,“胀饱爷”就此叫响。 
       我们的胀饱爷同学,从小没了娘,比他父亲更能吃,而且啥都敢吃。他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吃得脏,不生疮。 同学吃桃子,他会眼巴巴地看着,吃剩的桃子核,他也会接过去啃几口,没有果肉也要舔一舔。 
       我们和他打过赌,也是为了吃。 
       那天放学后,我们一起上山去找野果,走到山边时,胀饱爷突然摸起地上一片黄黄的石头说:打个赌,这个东西也能吃! 
       大伙儿都惊呆了,有个小伙伴正好身上有一毛钱,就和他赌。结果,胀饱爷“咯吱咯吱”就啃起那黄色的石片来,边吃边说好吃,蹦脆蹦脆的。从此以后,胀饱爷的名号叫得更响了。 
       胀饱爷的女同桌,姓杨,也比我们大很多,他俩平时倒还相安无事。那天语文课,大约是写大字报,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胀饱爷看到同桌没有带墨盒,于是就大方地说:“杨婆子哎,快来蘸我的墨!” 
       这杨同学年龄不小了,很是懂得“婆子”的含义,不就是老婆的意思吗?顿时大哭大闹起来,拿起墨盒就砸过去,胀饱爷躲得快,淋淋漓漓的墨汁却浇了他一身;放学后,学校的例行大会上,胀饱爷还要做出深刻的检讨! 
       只见全身漆黑的他施施然走出队伍,来到主席台前,还没开腔,那光辉形象已经惹得笑声一片。只听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还原起事件的始末来;最后,他抑扬顿挫地检讨道:“我就说,‘杨婆子哎,快来蘸我的墨!’这是不对的。今后,我一定不会再叫她做杨婆子了,再也不叫杨婆子来蘸我的墨了……” 
       操场上早已笑得人仰马翻,校长和老师们也早就躲到队伍后面偷偷去乐了。 
       不久后,胀饱爷又一次惊动了全大队的十里八村。 
       话说这天,胀饱爷主动帮农场食堂的师傅去卖鸭毛,提着满满一化肥袋子的鸭毛来到供销社。一过秤,老重老重的。营业员摸摸鸭毛,并不湿啊,怎么就这么重呢?该给他多少钱哪。正在满腹狐疑,胀饱爷早已把袋子里的鸭毛都倒进鸭毛堆里了。 
       营业员很恼火,但已无可奈何,只好把怨气都撒到鸭毛上,对着那鸭毛重重就是一脚,却痛得捂着脚大叫起来,凉鞋外面的脚趾“噗噗”地冒出了血,他忍痛一摸:胀饱爷的鸭毛里头,藏了一个大砖头,难怪鸭毛那么重;而营业员的脚尖,正好就踢到了砖头的棱角上! 
       营业员勃然大怒,正要发作,闯了祸的胀饱爷早就无影无踪了! 
       胀饱爷不见了! 刚开始,大家把他的畏罪潜逃只当作笑谈,一点也不在意,以为他不过是怕回到学校再念检讨,或者是怕他老子的皮带子把他往死里抽。老胀饱爷打儿子下得了狠手,还会边打边骂,骂声响彻云霄:你这王八羔子,你这个兔崽子!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正在骂自己呢。 
       可一天两天过去了,也没有胀饱爷影子,全大队都惊动了,都去找,也不见他的踪影。大伙儿慌了神,有人便想到了学校旁边的那个大水库,早几年也有一个女子想不开,在那儿投了水。大伙儿心想,莫不是胀饱爷也寻自尽了? 
    很快,就有人报告,水库大坝上,有一双破草鞋,旁边还有滑溜溜的一道痕,直通水面……   
       老胀饱爷一看,这不就是儿子的草鞋吗?这小个儿的山东汉子就哭嚎起来,哭自己老来得子不容易,哭自己老婆死得早,哭自己就要断子绝孙了,死后没人埋…… 
       很快,集全大队之力,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打捞工作,一个被水利厅遣送回来的老右派潜下水去搜寻了,十几个竹排扎起来了,竹篙子满水库扒,铁钩子满水库勾。水库内外,热闹非凡。学校也放了假,同学们天天去看热闹,我们有点伤心有点怕,也有点为这热热闹闹的场面而快乐。 
       鼓捣了一天一夜,还是不见踪影。 
       于是,大队部果断决定,开闸放水,抽干水库找人! 
       水库翻了个底朝天,可哪儿有胀饱爷的影子啊。 
    本来,这水库每年都是年底才抽水捉鱼的,现在提前分鱼了。各个生产队都分到了大筐小筐的鲜鱼,快乐写到了大伙儿有点悲伤的脸上。 
       但就在这个晚上,我们的胀饱爷回来了。老胀饱爷没有追究他,更没有拿皮带抽他。十几斤鱼儿,当晚就被他们爷儿俩报销得干干净净。 
       胀饱爷从此离开了校园,进了农场。“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从此以后,在农场饭堂里,在乡邻酒席上,在大伙儿的哄笑声中,那两个硕大而干瘪的胃,发挥出了越来越令人咋舌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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