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学人生 诗意生活 第198期 木兰文学官方微信平台 轻松关注 与众不同 本期责编高莲花  草珠项链 李明性 黑豆送给旋子一捧铁玉米。铁玉米是一种草结的珠子，圆圆的，紫黑色，光泽闪亮，像玉石打磨成的。珠子上有一个小孔儿，用针一穿就透。女孩子都喜欢用根红线将它们串在一起，套在手脖上或挂在颈上，是一种很美的珠链。黑豆去姥姥家走亲戚，偏巧碰上姥姥家的铁玉米长熟了，采回一捧，到家送给了旋子。黑豆常送给旋子小礼物。比如庙会上卖的花郎棒槌、“小鬼打架”（一种穿在弓弦上小纸人）、泥泥狗、小面人什么的。旋子也常把自己的收藏品送给黑豆。 黑豆的姥姥家在华佗庙，村头有棵大棠梨树。那株棠梨树的枝阴好大，夏日常有大人、孩子在下面乘凉。旋子跟黑豆去过，从未见过那么大的棠梨树。树的躯干和枝杈很舒展，有一种说不出的美，看着让人心动，半天不忍离去。每年，上面都结出一树密密麻麻的小棠梨。小棠梨很瓷实，用棍子敲下来也摔不坏。 棠梨树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水坑。小水坑长着一坑蒲草。蒲草的叶子很长，那么多很长的叶子长在一起，很容易引起像旋子这类孩子的幻想。旋子路过这里，幻想着有什么可爱的东西从里面钻出来。最好是位披着长头发的村姑，再不然，是位穿着长裙子的小仙子。蒲草上长出一种长长的蒲棒。蒲棒上长着赭黄色的蒲绒儿，握在手里软软的，抠下来变成轻飘飘的絮儿，满天乱飞。旋子曾折过几枝蒲棒，不忍心把上面的蒲绒破坏，插在一个玻璃瓶里，那情景就像在香炉里插了几炷大香。 由于上述的原因，旋子对黑豆送他的铁玉米珠子有了特别的喜爱。他认为，只有那样的地方才会长出这么好的草珠子。他将姐姐莲子绣花用的红丝线抽了几根捻在一起，将草珠子一个个穿在一起，结成一串美丽的项链。他要把这串项链送给他的翠姐。他认为，只有翠姐才配戴上这串项链。 旋子把草珠项链装进衣兜里，去找他的翠姐。 翠姐家在小巷深处。那里有片瓦房院。这瓦房院过去全是翠姐家的。她爷是个有名的老财主。老财主死后，这片瓦房院收归公家，变成村里办公聚会的地方。翠姐和她父母搬到一个偏房里。房门口搭着一个葫芦架，架上吊着几个大葫芦。 旋子来到葫芦架下，手按着衣兜里的草珠项链。 门上的竹帘一掀，翠姐的母亲伸出头来，笑着说：“哦，是旋子来了，快屋里坐。” 旋子说：“大婶，我翠姐不在屋？” “你翠姐刚刚出去，八成是跑梨园里疯去了。” “大婶，我去梨园里找翠姐去。” 田老师住进旋子家，和旋子的娘结成了好姊妹。田老师称呼旋子的娘大姐，称呼旋子的爹大哥（不叫村长了）。旋子的娘大字不识一个，对有文化的人特别崇敬。田老师这样年纪轻轻，带着一个孩子，在乡下教书真了不起。娘一接触田老师就看出来，田老师不是一般的乡下人，一定是位大户人家出身的女子。田老师没有一点儿知识女性的架子，很随和，和旋子的娘能谈得来。她放学回来，帮旋子的娘一边做家务，一边说着家常话，两人不时发出格格笑声。旋子很少见娘这么开心地笑过。 旋子还发现，家里笑声不仅多了，环境也比过去干净了，饭菜也比过去讲究了。谁也没有叮嘱，全家人饭前洗手，说话和气，做事勤快，吵嘴的事不再发生了。旋子很庆幸，家中不知不觉注入了一种新鲜的东西。可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有一个晚上，旋子带着田田和村里的孩子做游戏。田田很机灵，捉迷藏时，不管你藏到什么地方，他一找就找到了。当你去找他时，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别的孩子都找到了，大家分头去找田田。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夜深了，大家都困了，就不再找他，各自回去睡觉。旋子回家去问田老师，田老师正在灯下写信，说田田没有回来。旋子仍要去找，田老师说：“你不要找他，他自己会回来的。” 旋子回到自己屋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田田去哪里了，他会不会迷失方向，会不会掉进池塘里？他从床上爬起来，又去找田田。下弦月被一块薄云遮住，几颗大星星明晃晃的。旋子来到池塘畔，看见田田站在池水边，正对着池水说话。旋子上前抓住他的衣服，说：“田田，这下可找到你了。” 田田笑嘻嘻地问：“你们怎么都走了呢？ 旋子松开他说：“你看三星都正南了，谁能玩到这个时候。”又问，“你刚才和谁说话？” 田田指着池水说：“刚才我在水里看到一条黑花子鱼王，身子像铡刀一样长，两只眼睛像电灯泡。它在水里东逛西逛，像皇帝老子出游一样。鱼虾们一看见它的身影，都慌忙给它让路……鱼王高兴了，一拧身子，跳出池面三尺高。旋子，刚才你没听到水响吗？那就是鱼王跳水的声音，把宿在池边的鸭子都惊醒了。” 田田的话引起旋子的兴致，田田指着水边的鸭子说：“旋子，你知道那些鸭子在干什么吗？” 旋子说：“它们不是在睡觉吗？” 田田说：“他们在做梦。” 突然，有一只鸭子惊恐地“呷呷”叫了一声，群鸭被惊醒了，也跟着叫，骚动了一阵，很快又平静了。 田田说：“它们在梦中梦见了鱼王。” 村西有个大梨园，百株大梨树组合出一道风景。春天梨花似雪，秋天霜叶似火。梨子成熟的季节，枝头挂满了沉甸甸的梨子，引诱得孩子们团团转。梨园的主人是疯子爷。疯子爷满头银发，穿一件长衫，束一根草绳。手拿一根竹竿，口中不时发出长啸。孩子们都怕他。 听村里老辈人讲，疯子爷小时候饱读诗书，但对功名毫无兴趣，一心经营他的梨园。他那时肯定很年轻，就像哺育子女一样，把心血全倾注在梨树上。梨的品种很多，有酥梨、鸭梨、红梨、紫盖梨、雪花梨、香梨等。有的一棵树上结出好几种梨子。梨树长大了，疯子爷也老了。他吃住在梨园里，梨园就是他的全部世界。一年四季，梨园里飞着各种各样的鸟儿，疯子爷听惯了鸟儿的叫声，鸟儿不光给他唱歌，还把梨树上的虫子吃了，梨树叶子又大又光亮。 除了疯子爷的孙子外，只有翠荷可随便到梨园里去。翠荷从小就爱往梨园里跑，喜欢爬到梨树上打秋千，听鸟儿叫，喜欢看梨花，捉“爬树猴”（蝉的幼虫）。疯子爷一看见翠荷，就笑眯了眼。梨园里长着金针和薄荷。疯子爷用金针叶儿编成尖头蚂蚱、蝈蝈和“绿香篓”（一种青蛙）送给翠荷。这些青色小精灵活灵活现，可爱极了。他还把薄荷的叶子用手搓软了，贴在翠荷的眼皮上。贴过薄荷叶子之后，翠荷的眼皮又薄又亮，眼睛水光光的。翠荷把这个法子教给旋子。揉软的薄荷叶子散发出一种薄荷香，不仅明目，还可以提神、醒脑。 疯子爷很少笑，只有看到翠荷时脸上才流露出一丝微笑。翠荷喜欢给疯子爷梳头。她用一把梨木梳，一下一下，从头顶梳到发尾。疯子爷盘腿坐在一株老梨树下，眯着双眼，一动也不动。翠荷梳好了，故意插上一根羽毛或一片梨树叶子。疯子爷察觉了，也不拔掉。 翠荷提着一篮梨子，刚走出梨园就碰见了旋子。“七月的核桃八月的梨”，正是梨子成熟的季节。 翠荷说：“这是送给田老师和田田的，当然也有你一份儿。” 旋子上前接过了笑着问：“翠姐，这篮子里的梨哪一个是送给我的？” 翠荷指着两个紫盖梨说：“你瞧，这一对最大的是送给你的。” 两只梨是对着屁股长在一起的。这种紫盖梨长得瓷实，耐贮存。他开玩笑说：“这种梨吃了倒牙。我喜欢这几个香梨。” 翠荷说：“香梨是送给田老师的，让她放在一个瓷盘里，越放越香。” 旋子望着翠荷好看的大眼睛，说：“我也要送你一样东西。” 长长的睫毛一扑闪，翠荷含笑问：“送我啥好东西？” 旋子把一串用红丝线穿在一起的草珠项链拿出来。 “啊，真好看，旋子你打哪儿署来的？” 旋子老实回答：“是黑豆在华佗庙他姥姥家采摘的。昨天送给我一捧，我把它们一颗一颗穿在一起，只有翠姐才佩戴。” 翠荷瞥了旋子一眼：“为啥不送给你莲子姐？” 旋子说：“莲子姐长大了。” 翠荷将项链戴在颈上：“旋子，好看吗？” 旋子说：“太好看了，太好看了！真的不骗你，翠姐。” （本篇节选自长篇小说《草珠项链》2006年人民文学出版社） ［许铭君推荐］ 作者简介： 李明性（1944——2009），虞城县人，又名李夏，毕业于郑州大学新闻专业。曾在虞城县文化馆、商丘地区文化局工作，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调入河南省中原农民出版社工作至退休。生前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理事，河南省省直机关作协副主席，河南省作家书画院研究员。一生痴迷于文学，曾出版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集共13部。作品曾获河南省政府文学奖和河南省“五个一工程”奖，并有多篇小说、散文被各类选本选编《人民日报》《文艺报》《中华读书报》等 20多家报刊曾对其作品发表评介文章。主要著作有《洪流滚滚》《家谱》《圣土》《故园》《大地芬芳》《鸟音》等。 我们的团队 顾问：宋立民 郭义方 社长：高青坡 主编：许铭君 副主编：杜素焕 梦阳 张峰 汪葆夫 执行主编：王一明 刘明江 范文学 高莲花 专栏编辑：王金荣 编辑：靳翠菊 李凤云 梁晓娜 张福娟 宋宇 技术总监：惠忠锋 合作伙伴：中国人寿虞城县支公司  虞城木兰 天下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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