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小院，住着十来户人家，基本上都是不想上楼的老头老太，觉得住平房接地气儿。
最近，柳婶被儿子接去享福。房子空着，便托我租出去。
很快，一个陌生的山里小媳妇来租房，照顾她住院的婆婆。我并不想短租，小院是学区房，并不缺房客。
看着她黑瘦黑瘦的脸，眨巴着渴望的小眼睛，我不忍心拒绝。好在刚放暑假，月余后，也不影响给学生们出租，暂时就让她住进来。
此后，我上下班时，会碰见她提着饭盒，急匆匆地赶往医院。同院的老太太们，爱去她房里转悠，看她变着花样给婆婆做饭，都夸她好厨艺，也羡慕她婆婆好福气。
她来后，小院被她洒扫的干净整洁。看见邻居们，打老远，就露出一脸的笑容，暖暖的让人心情忽生灿烂。
勤快又孝顺，很快赢得了老太们的欢心。
周未傍晚，我教女儿弹琴，见她在我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便招呼她进来坐。
她小步移进来，怯怯地摸摸琴，说，你家孩子真聪明啊。
我笑着解释，只要勤学多练，每个孩子都可以，无关乎聪明，只是一项技能而已。
她说，你家孩子弹琴跳舞样样会，好看的象我们田里的花蝴蝶。我家丫头儿子，就象个泥猴子。
我说，努力学习上大学，走出大山，就会有精彩的生活。
她叹气，说，我们那儿山大沟深，下雨下雪天，学校就放假了，多半的时间，娃们都呆在家，怎么可能考上大学啊。
我劝，你带着孩子来这儿上学吧。
她笑笑，来喝西北风啊。
城市米贵，生活不易，我知道这很难，一时语塞。
她恋恋地摸摸琴，去医院了。
我的新房装修好，搬到楼上。
开校时，她带孩子们来上学，要租房子。只是，她挑剔了房子的许多不如意。想到她人不错，又要长住，免去我常常出租的操心，耐着性子，听完了她的唠叨。
房子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不堪，看样子，是想压压价，看着屋子两个半大孩子，我主动开口减免许多。
立马就见她没了刚才的一脸嫌弃，高高兴兴洒扫屋子搬东西。
我无事也不常去小院，一日路过，忽然想去看看她是否过得习惯。
我走进小院，就看到她正搠着瘦小地屁股，在院子的角落里，平整一小块地，旁边有一个大笼子，养着些鸡鸭。
说话间，院里涌来很多学生，她麻利地丢下手中的活，跑进厨房，给学生们舀饭。
原来，院里的老太们，看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愁肠，就出主意让她在厨房开个灶，吸引那些租房住的学生来，不想生意竟红火起来。
她说，有了些闲钱，也想送女儿去学琴，正好，我刚给女儿买了钢琴，闲置的电子便琴送她，并叮嘱不要让孩子在别人休息时练琴。
谁知后来，总会接到邻居老太们抱怨的电话，说她们练琴总是没有时间概念，打扰他们休息。也抱怨她总忘关水房中的自来水，流到院子里到处都是。还有那些学生们，会在院角处偷偷小便，搞得邻居们很烦心。
我只得好言相劝，让老太们多体谅一下她的不容易。然后，打电话叮嘱她。她总是在我刚一开口，笑呵呵地说，知道啦知道啦，让我不好多说啥。
一年租期刚满，老太们都强烈要求，不能再续租给她。
我只好在一个午休时分，到小院处理这件事。刚到院门口，就听到满院的鸡鸣狗叫，夹杂着电子琴不成调的吵闹。满院子飘过鸡粪味，院子里有杂乱的餐纸团儿，很脏乱。
我尽管很同情她，但是，她的确影响到了邻居们的生活，我只好让她去别处租房。
她走那天，小院中只有我一个人送她出大门。
她胖胖的双手叉着圆丢丢的腰，对着我愤愤地说，小院中就你人还好，城里人就爱欺负人，你孩子为啥能练琴，我的就不行。她们就是不希望我们农家的孩子，将来能有体面的工作，过上象你们一样，弹弹琴，看看书，晒晒太阳的生活么。
我看着她委屈的神情，心里也不好受，可又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我目送着她远去，看着她丫头乌油油的眼睛，希望，丫头能好好读书，以后可以明白她母亲的困惑。
◆初 心
女人是男人的初恋，爱恋时追得千辛万苦。结婚那天，男人看着娇媚的女人，酒未沾唇，却醉意朦胧。
男人的单位忙，常加班，陪女人消遣，是奢侈的事。
女人是重点中学教师，放学后，也累得说话的劲都没了。
但是，只要俩人有空闲，就笑语盈盈地窝在家，过甜蜜的小日子。
男人会坐在沙发上，看他喜欢的节目。女人眼睛盯着手中的书，不安分的双腿，搭在男人肩头，时不时在他身上乱窜。男人会顺势握在手，给她按摩放松。
偶尔，两人也会生气，女人性子温和，不轻易发火，只是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噙满了委屈的泪水，望着男人。男人心一软，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说些甜蜜的话，哄着女人破啼为笑，然后，象什么也没发生过。
娶到心仪的女子，男人常偷着乐。
生孩子时，是隆冬的夜晚。女人大出血，身体极虚，她出了产室到病房时，过道的门正开着，有很冷的穿堂风吹过。女人打个寒颤，就觉得身子突然灌进了风，渐渐地，浑身酸痛无力，只能日夜卧床。
身体被各种药汁渗透后，女人终于也能慢慢地走动了，但她的身体单薄憔悴如秋风中的叶子。
男人很心疼地说，你在家休息，我养你和女儿。
女人拍一巴牚无力的双腿，叹气，无奈地辞了工作。
男人要上班，回到家还要照顾病中的女人，独自承受了很多辛苦。女人心疼男人，拖着病体，挣扎着抢做家务，男人回家就能多歇一会儿。
男人工作很卖力，有老婆女儿要养，他不敢马虎。他的敬业和能力，获得领导赏识，很快成单位的副局长。
孩子上学后，要跳舞学琴，家里开销渐涨。
女人劝服男人，让她开了一家书屋，可以贴补点家用。有人来时忙一忙，闲瑕时，就安静地坐在书屋看书。
书屋在男人单位大楼对面，男人忙一会儿，会打开窗，看看或忙碌或看书的女人，心里乐滋滋地，心劲儿十足地继续工作。
女人也一样，但她更多的时间，是为男人和孩子做饭，照着菜谱做各种美味菜肴。
这样的日子男人很满足，心情美又吃得香，男人向健壮威武的样子迈进，愈发显得成熟稳重魅力十足。女人常吃激素药减轻疼痛，曾经苗条曼妙的身姿，也变成了圆球。
魅力男人去省里开会时，遇见上级领导的千金。只看了他一眼，眉眼妩媚的小女子便着了迷。
小女子和许多都市女子一样，穿着奇装，染着彩发，并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爱情，她觉得喜欢了就在一起，没有了感觉，就各回各家。
小女子争取了一个下乡挂职的机会，来到男人单位上。还没有那个她看上的男人，会不乐意她的钟情。
不料，小女子使出各种招数，男人却不为她所动，权当她是小孩子玩闹。
这让小女子很无奈，她到女人的书店，看着圆球一样的女人，觉得男人活得太委屈。
小女子对女人说，她喜欢男人，象他那样优秀的男人，终究也会爱上她这样出色的女子，她才会给男人快乐幸福。
女人望一眼小女子，很平静地说，爱不爱一个人不是说说而已，只有时间才能证明。然后，低了头看手中的书。
小女子莫名生出一丝挫败感。
眼看半年的挂职期满，她要的爱情还是云中望月。
小女子去找男人，说，和我在一起，有前途有娇妻，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幸福美满的人生？
男人叹口气：年少轻狂时，总会以貌取人，但是，也会纯粹地爱上一个人。我也从未忘记，初次爱上女人时的甜蜜。
小女子不甘心地说，毕竟，女人长得那么丑！
男人轻吐一口气，拉开抽屈，拿出一叠照片给小女子，照片上的女人明眸善睐仪态万方。
小女子好奇地问：是谁？
男人说，是女人没有生病前的照片。
男人又对小女子说，总会有一个很爱你的人出现。
落雨了，窗外水天一色，那些古树上有了疏淡的绿意。
小女子隔着窗，看到圆球样的女人，挂着男人的胳膊，他们共撑一把伞，向家走去。
小女子很心酸很失落，却忽然间，也对未来的爱情充满期待。
小女子的眼里猝不及防地蓄满了泪。
